第119章 雪中談（1 / 2）
這天早上天還沒亮，一整晚都胡思亂想都沒睡好的李國英，乾脆爬起來，穿上棉甲，手持月要刀，深一腳淺一腳的開始巡視全營。
為將者，從來不僅僅是金戈鐵馬的豪情壯誌，不僅僅是馳騁沙場的英勇無畏，其實為將者經歷最多的是繁雜的瑣事，上至副將下至隊長的獎懲賞罰、升遷罷黜，官兵一日三餐衣食住行，軍心動態是否波動，這一切的一切都必須主將親自操心親自處置，沒日沒夜每時每刻都要操心這些瑣碎的事情。
親力親為，因為誰都靠不住。是李國英從軍這麼多年來總結出來的血的教訓，軍隊就是他們這些軍官安身立命的根本，必須牢牢地把控在自己手裡。你鬆懈一分，下麵就鬆懈十分，你貪圖享樂不在去基層，那麼自然就有人填補你的空白。
果然，沿著木柵走了一段，就發現好幾撥該巡哨的官兵，都貓在地窩子裡取暖，或者乾脆在睡大覺。李國英頓時大怒，拿著月要刀連鞘抽打，一邊打一邊罵道：「你們他娘的不要命了，巡哨也敢睡大覺，韃子扌莫上來怎麼辦？」
「你們他娘的不要命自己去死就是了，別連累了這一營的兄弟！」
被打的官兵不敢回嘴，隻好任由李國英責打，然後收拾裝備重新開始巡哨。李國英又命令中軍遊擊帶著親兵重新安排巡哨。
沿著木欄一路向雞冠山的山頂走去，山勢陡峭，即便是強壯如李國英也是累的氣喘籲籲的。等到登上山頂，卻見綿延起伏的山林之間，一片白茫茫的積雪，大樹露出一點點綠色點綴其間，天空中還一直飄揚著雪花，讓白白的天空和蒼茫的大地連成一線。
好一幅江山雪景圖，若不是這山頂呼嘯的寒風讓人瑟瑟發抖，夾雜著雪花的北風像是刀子一樣撕割著臉，李國英還真想坐在這裡好好賞一賞雪景。山頂上查看一番，果然原本安排在這裡的一隊官兵，果然全都窩在地窩子裡禦寒，總算隊正還不時漏出一個腦袋四下查看一番，一見到總兵大人上山巡查，趕緊從地窩子裡跳出來，跪在李國英麵前請罪，其他官兵也連忙爬出來，一起跪下。
明軍軍紀很多時候就像是畫家作畫，往往都看主將的心性，有些將領禦下嚴峻，軍法森嚴，幾至於苛酷，動輒打軍棍乃至於殺頭。而有的將領則禦下以寬，希望能得上下軍心，所以對於麾下官軍偷雞扌莫狗、殺人擄掠乃至殺良冒功的這些破事兒是睜一隻眼閉一隻眼，隻求得大家夥能撐住自己。
但是無論是禦下嚴峻還是寬仁，對於將領來說都是一樣的，那就是要聽話，若是不聽號令，再寬仁的將領都無法忍受。昨日開始天降大雪，李國英的軍令很是清楚，各連各隊避寒休息，輪番巡哨，不得鬆懈。可是今日從山腳到山頂，一個兩個的都將自己的命令當做耳旁風啊！
不過從山腳下到山頂，一路鞭打下來，李國英也是心累了，再加上看到這隊正尚算是有警覺，還知道探出頭來看看，於是沉默了片刻還是繞了他們，反而問道：「今日吃過飯了沒有？是不是熱乎的？」又從懷裡掏出一個小酒壺扔給隊正，說道：「你這山頂視野開闊，乃是警戒的第一線，定要睜大眼睛看清楚了，若有異動立即擊鼓報警。」
那隊正一把接過酒壺，連忙跪下叩頭，口中說道：「小的多謝軍門，小的多謝軍門！」連叩三個響頭，這才爬起來說道：「早晨山下有送來烤番薯和粥，尚算是熱乎的。」
「這些時日，兄弟們都辛苦了，本將都記在心裡，等這仗打完了，本將定好好犒賞你們！」李國英這幾天逢人都是這般說辭，不過他在前營中威望極高，官兵們倒都很是信服。雖然之前得罪了督師，但是坐守皮島期間，李國英也沒有閒著，而是跟之前的毛文龍和歷任皮島總兵一樣，廣泛的開展貿易，利用皮島優越的地理位置和貿易傳統，招徠商人開展大明-朝鮮和東虜的三角貿易，收取保護費，賺了很大一筆錢，利用這筆錢，李國英幾乎全部用來改善前營的後勤和裝備狀況，招募驍勇壯丁補充自己的家丁隊伍，前營不僅沒有消沉，反而愈發團結和強大了。
又最後的看了一眼西北方向，還是沒什麼動靜，可是直覺裡李國英總是覺得東虜大軍就藏在不遠的遠處。順著陡峭的山勢李國英又從東北麵下山，很多地方甚至需要繩索下降，一直到下午的午時末，才到達金州鎮右營的駐地。右營同樣在貓冬，不過相比較而言條件好一些，畢竟山坳之中避免了北風的侵襲，而且不像山上滿是石頭很難鑿洞，山腳下都是泥土路，雖然已經封凍，倒還是能夠挖地窩子的。
李國英就見右營的防禦措施做得更好，寨牆高聳，寨牆前還挖有一道一丈寬的壕溝。寨牆之後則是數十座藏兵洞，既能禦寒又能避炮，右營官兵雖然也大部分都在貓冬，但是崗哨警戒還是做得不錯的，明哨、暗哨和遊動哨，一個都不少，看起來井然有序。
「這陳永福還真是治軍有方啊！」李國英暗自心驚的想到，之前還很是自得於自己的治軍之才，卻沒想到這名不見經傳的河南副將治軍也能如此嚴謹，倒真是小看了這些河南來的民團了。
沿途查看了一番之後，在右營的軍官指引下，李國英就見到了迎接而來的陳永福，笑著說道：「陳將軍，山上苦寒，某又來叨擾討杯熱酒喝喝了！」
這幾日，兩個不被尤世祿待見的將領，共同被發配到這兒蹲守，同病相憐之下倒是莫名的惺惺相惜起來。陳永福也笑著說道：「軍門倒是來遲了，某家已溫酒多時了！」
「哈哈哈」李國英大笑起來，說道：「那趕緊進帳吧，這天真他娘的凍死個人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