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6章 相交線（1）（1 / 2）
臨雨沒有姓，是在一個雨天撿回去的。
撿她的養父沒有什麼文化，回去之後關於名字左思右想，既然是在臨城的雨天，那就叫臨雨吧。
倉促的名字叫回了在鬼門關徘徊的嬰兒。
臨城是個小縣城走在路上能聽見店鋪的吆喝聲，雖然窮，但童年是幸福的。
養父一直以來都是把最好的東西留給她，書包和筆袋都是他一針一線慢慢縫的。
他的眼睛不太好，也有可能是年紀大了些，那雙手有了些褶皺，上麵的繭子紮手，但卻很穩。
借著夕陽的暖光，針線交錯出一個未來，臨雨就坐在一旁好奇的看著。
養父說，這個世界很大，你要走出這裡，遠遠地走。
臨雨眨著眼睛，清澈的雙眼倒映出那雙縫製的手，歪了歪頭，純真地童聲讓養父怔了一下。
「那爸爸你走出去過嗎？」
養父繼續縫著，沒有回答這個問題，而是給她講著外麵的世界。
臨雨很喜歡聽養父講這些東西，外麵的世界有像積木疊起來的房子，和天空一樣的大海，很多小草組成的森林。
養父一直講到口乾舌燥，外麵的天色也黑了下來，他活動了一下有些僵硬的身體
臨雨就那樣看著他，閃亮亮的眼睛裡是向往，有那麼一瞬間他看到了他所描述的世界。
寬厚的手掌扌莫了扌莫她的頭，輕聲說著：「去睡吧」
臨雨是個用功的孩子，她不喜歡交朋友，相較於同齡人早熟了些，等再大一點她開始幫養父分擔壓力。
白天上課，下午回來後學一會兒就去跟著養父拾別人不要的東西。
那些被丟棄的東西有時候能讓他們的日子好幾天，臨雨看著養父忙碌的身影，她知道，她也是被這麼撿回來的。
成績優異，吃苦耐勞，在那個時候是好孩子的標準。
臨雨一天天的長大，養父的背也越來越駝，在她初二的時候，養父毫無征兆的病倒了。
病倒後的第五天養父就離開了。
臨雨回家的時候養父已經走了很久，身體不知僵了多久。
養父的手邊是一張紙，上麵的字跡歪歪扭扭，像是孩童的隨意的塗鴉。
但臨雨還是看懂了，她曾教過養父寫字，識字，拚音。
那時的養父看著她笑的合不攏嘴，渾濁的眼睛是慈愛：「我家小雨真厲害，都會教人知識了」
淚水暈染開那些字跡，又被慌張小心的擦去，她的名字被寫的格外認真。
［臨雨，莫回頭］
……
養父離去的過於突然，臨雨心中隻剩下一個念頭，走出去。
走出這個縣城，去遠方，帶著養父的那雙眼。
之後的臨雨越發沉默，向往在不知何時變成了執念，她執拗的追逐著，廢寢忘食的學習。
終於，她考出去了，她以高分入取了寰海第一大學。
寰海市是發達最好的城市，也是離臨城最遠的地方。
從火車上下來，臨雨就被火車站上麵的寰海站晃了眼，那雙眼睛一點點的黯淡，最終剩下迷茫。
她見到了課本裡的城市，身上洗的發白的衣物在這些色彩裡是格外的醒目。
［等小雨見到就知道了，外麵的世界真的很美］
臨雨想大喊一聲我走出來了，可嗓子像是被堵住一般，眼前的世界逐漸模糊，這才發覺上一次哭還是在養父去世的時候。
常年壓抑的情緒在這一刻噴湧而出，沉默的背後是難言的悲慟 。
她一點也不貪心，也沒那麼崇高的理想，隻是想活著，平平淡淡，普普通通的活下去。
臨雨想回到曾經，想再見到在蠟燭下那雙慈愛的眼睛，想再聽到那一聲小雨。
［臨雨，莫回頭］
「莫回頭，莫回頭…」臨雨喃喃自語著，擦去淚水，拎著行李邁入人群，成為其中的一個普通人。
……
孤身一人來到這個城市，最開始臨雨是惶恐的，一直到入學住宿後，那份不安才漸漸消散。
她刻意地避開那些社交，難免被打上孤僻的標簽。
不論何時臨雨的手邊都會有書，吃飯的時候，睡覺的枕邊，兼職時的歇息。
書呆子。
又一個標簽被釘在了身上。
臨雨對這些並不在意，或者說已經習慣了。
她從未跟養父說過，小時候她曾被叫野孩子，也被縣城裡為數不多的富人孩子叫窮鬼。
沉默這個避難所，似乎從那時開始就出現了。
所以，無所謂了，她在心裡這樣想。
……
大學畢業後，臨雨選擇成為一名教師，鼻梁上也戴上了一副眼鏡。
秉燭夜遊的代價現在終於來了。
任職期間的休假她去看了海，海天一線的分界線如此的清晰，那是自然的力量和生命的韻律。
海風拂過衣角，臨雨想起了小時候，那時候她趴在小板凳上，四肢不斷的劃動，養父從房間走出抱起她：「小雨，乾嘛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