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 75 章(1 / 2)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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聖女娘娘發怒的事,一傳十,十傳百,不過半天工夫,人人得知。百姓閉門不敢出,生怕不聽聖女的話遭日月神力責罰。

這正好方便了杜文卿,他帶兵從城東追到城西,跟捉泥鰍似的,把摩尼教頑固分子抓了個乾淨。

但陸安荀追那人後,卻遲遲沒回來。

蘇綰問:「那人到底是誰?」

「周紡。」杜文卿說。

蘇綰驚訝,原來是他。

卻也不意外,沒人能有那樣的一雙眼睛,野心勃勃、狂妄放肆、還高高在上。

高高在上

蘇綰對心底冒出這麼個形容而狐疑,那人為何高高在上?

但她已無心思去想,摩尼教徒潰散後,次日,臨川城的一些官夫人們紛紛上門來拜訪。

彼時蘇綰正在用早膳,她們來得猝不及防。

「拜訪我做什麼?」蘇綰莫名其妙。

雲苓說:「奴婢也不知,但皆在前廳等著呢。」

蘇綰看了看天色,這會兒才不過辰時剛至。來這麼早,看來大家昨晚都睡不著。

這就有意思了。

此前聽陸安荀說,撫州一半的官員被摩尼教控製,興許今日來的這些夫人,恰巧就是那些被控製的一批。

或許是來打聽情況的,又或許是來巴結討好。

蘇綰不緊不慢用膳,約莫過了兩刻鍾才起身去前廳。

前廳裡已經坐了好些夫人,個個形容憔悴,打扮也不甚往日那般精致,還攜著厚禮。

蘇綰扭頭瞧了眼將桌麵堆得高高的精美禮盒,自己都嚇一跳,這還是她第一次赤\\\\裸裸地看到官場上賄賂的場麵。

眾人見她過來,皆有些局促。一位夫人起身:「陸夫人,我們冒昧上門,可是打攪您了?」

蘇綰嗬嗬,你說呢?

她並未回這話,含笑徑直坐去上首。然後明知故問地開口:「不知各位夫人來這麼整齊是為何事?」

眾人麵上笑得僵硬。

蘇綰在她們中掃了一圈,並沒發現羅氏。她問:「奇怪,你們可見著知州夫人了?」

提到羅氏,她們臉色白了白。

知州大人投靠了周家,羅氏跟周夫人也走得近。臨川城出事前,羅氏就跟周夫人一起逃去了長涼縣,那裡是摩尼教盤踞之所,聽說陸大人已經帶兵去長涼縣鎮壓了。

也不知道羅氏這會兒是否後悔。

但她們是真的悔得腸子都青了。

眾人尷尬了會,開始撇清關係:「我平日與知州夫人不大熟,是以也不清楚她家的事。」

「哦?」蘇綰問:「那揚夫人今日來,是」

「我我來探望探望陸夫人,另外」她說:「聽說陸大人與東京城來的欽差大人情誼深厚,不知那位欽差大人陸夫人可熟知?」

杜文卿正在清算臨川城的事

,此前跟摩尼教有過接觸的官員皆扣押在官署裡審查,想來這些人是想通過蘇綰打探杜文卿那邊的情況。

蘇綰依舊微微含笑,卻並不想應付這些兩麵三刀之人。旁的官員能堅守正義底線,為何她們就不能?這會兒出事了就個個開始找關係。

「諸位真是高看我了,我一介內宅婦人豈知曉朝廷欽差的事?依我看,各位夫人還是回去吧,眼下撫州不太平,你們且看好自家府邸,莫讓小賊溜了進去。」

這話反諷,因為臨川城大亂的那夜,其他官員府邸被沖了,就這些人家安然無恙。蘇綰說「莫讓小賊溜進去」著實把這些夫人們臊得恨不得鑽進地縫去。

眾人麵色不好看,卻不得不堅強地笑著。

蘇綰也懶得再應酬這些人,打了個哈欠:「實在抱歉,昨夜睡得不大好,得回去補個回籠覺,夫人們請回吧。」

「雲苓,」她吩咐:「送客。」

「是。」

蘇綰起身,不再看這些人懊悔的神色,徑直出門。

陸安荀在撫州拚死拚活,這些人卻隻顧快活而不顧拖後腿,東窗事發又想來討好賣乖。天底下哪有這麼好的事?

蘇綰鄙夷。

回到後院,她坐了會,又吩咐人道:「派人去打聽打聽長涼的情況。」

也不知,現在陸安荀那邊如何了。

長涼縣現在很是混亂。

周紡逃到長涼,集結摩尼教教徒做最後的反抗。

他至今都不能理解,分明計劃得好好的,撫州百姓也被他掌握,所有一切,隻待他最後一步謀劃便可大功告成。卻不想,聖女遊行最後一天,事情居然天翻地覆地變了。

現在外頭人人都在談論聖女娘娘發怒的事,連許多摩尼教徒也深信不疑,害怕聖女娘娘用日月神力責罰而偷偷跑路。

但周紡清楚,這世上沒有什麼聖女娘娘,那聖女木雕都是他自己造出來的,哪來的聖女娘娘呢?

可那日他站在高台下,卻瞧見了蘇綰手上的光。那光強烈而耀眼,且很聽她的話。她指東,光就移到東,指西,光就移到西。

他曾聽說江湖上有些能人異士可操縱邪祟,難道這個蘇氏女也有如此異能?

但不論如何,謀劃這麼久的事就這麼敗了實在不甘心。

周紡陸陸續續殺了幾個逃跑的教徒後,倒是將其他摩尼教徒震懾住了。跑是個死,不跑興許還能活,還不如跟官府的人鬥爭到底。

是以,當陸安荀帶兵前來討伐時,摩尼教徒頑固抵抗,最後棄城逃進了深山。

陸安荀也追進深山。

蘇綰聽說此事,忍不住擔憂。

眼下已是臘月,深山冰天雪地飢寒交迫,且陸安荀並不熟悉地形,萬一中圈套豈不是叫天天不應叫地地不靈。

事實證明,她的擔心是有道理的。

那座山本就是摩尼教的地盤,他們隱沒於山中熟悉各處地形,陸安荀在山

裡與摩尼教的人混戰三天三夜也未能將其剿滅。

如此一來(),反而把自身拖得疲憊不堪。

這天?()?[(),眼看天黑,陸安荀帶人退進山洞裡歇息。

「今晚有暴風雪,我們先在這躲一夜。」陸安荀說。

跟在他身邊的,是撫州守城中郎將薛小將軍薛珹。年紀跟陸安荀相仿,一開始聽陸安荀說要親自帶兵剿滅摩尼教,他還有些不看好。

畢竟這可不是簡單的亂民,這些摩尼教手上裝備齊全,有造反的兵器。而且陸安荀年輕又是個文官,從未上過戰場之人居然要帶兵平亂。他曾預測,陸安荀絕對堅持不過兩天。

可沒想到,陸安荀雖是文官卻對帶兵作戰很擅長,不論是城市巷戰,還是山野叢林戰,皆有他自己的見解和謀算。在深山裡跟摩尼教斡旋的這些天,若不是有陸安荀帶領,他們這些人早就掉進摩尼教設好的陷阱中了。

是以,這會兒薛珹對陸安荀佩服得很。

聽陸安荀說夜裡有暴風雪,他深信不疑,當即命人整頓歇息。

過了會,他又走回陸安荀身邊,此時陸安荀跟前已經生了堆火。

他問:「陸大人,我已派人出去尋走失的人。」

陸安荀已經沒所謂,這山裡苦,興許許多人走失後已經偷扌莫出山。不過摩尼教現在也被他們打得不成氣候,眼下就周紡守著一處山坳死活不肯出來。

「摩尼教殘餘勢力頑劣,我們明日可要強行攻?」薛珹問。

陸安荀默了默,卻問:「還剩多少食物?」

薛珹動了動喉嚨。

根本沒有剩的食物,他們帶進山的麵餅早就吃完了,今天下午還是在雪地裡刨的野薯。

「還有幾筐木薯。」薛珹回道。

聞言,陸安荀望著洞外昏暗的天。外頭寒風簌簌,吹得人臉頰生疼。別說那些年少的官兵,就說他自己,在山裡這幾日吃力得很。他手掌龜裂,碰一下都火辣辣地疼,這會兒連烘火都不能,不然會疼得想撓,而越撓越疼。

這一刻,不知為何,突然很想蘇綰了。

離開她的日子真不是人過的。

他想。

若蘇綰在這,說不定還能給她烤個焦黃的地瓜吃。還有熱茶喝,有溫暖的棉被睡覺。

蘇綰就是這樣,任何時候都是讓自己活得舒服的人,跟在她身邊的人也深受其益。

「明日攻。」陸安荀說:「盡快滅了那幫畜生我們回去。」

薛珹愣了愣,還是頭一回從他口中聽到這種粗俗的話。

卻又毫不違和,似乎陸安荀骨子裡就是這樣的人,能文能武,亦正亦邪。

「好。」薛珹點頭:「一會我將剩下的木薯煮了,分給兄弟們吃飽,明日攻打摩尼教。」

盡管他清楚,區區幾筐木薯不一定能讓人吃飽。而明天最後一攻,也不一定能活著回去。

今晚大家都顯得有些沉默,卻奇異地團結,眾人背靠背坐在火堆旁,互相給對方取暖。

() 陸安荀孤身闔眼,像是睡著了,又像是在靜默想念什麼。

夜裡,果然下起了暴風雪。雪花將山洞口裝點得一片白,即便在漆黑的夜裡也能清晰可見。

山裡的風狂而野,宛若鬼哭狼嚎,瘮人得很。

陸安荀聽了一夜,在淩晨來臨時才迷迷糊糊睡過去。卻又不知睡了多久,有人喊:「天亮了!」

他睜開眼,洞外果真刺眼的白。他起身活動了下發麻的胳膊和腿,走出洞外。

雪已經停了,耀眼的光令他眩暈片刻。

他聽見薛珹在他耳邊說:「陸大人,兄弟們已準備好,可要現在出發?」

陸安荀點頭,深呼吸口氣:「走吧。」

他咬牙,周紡這奸猾的狗賊,他今天必須抓到。

這一仗打得艱難,周紡帶摩尼教徒守著山坳占據優勢,陸安荀帶兵攻了許久也未能進入其中。

歇息片刻後,陸安荀想了個主意,讓薛珹帶人繼續佯裝攻打,而陸安荀則換了身衣裳從懸崖峭壁悄悄扌莫進山坳。

這般,到了午時,薛珹總算帶兵沖進山坳,活捉了許多摩尼教徒。隻是他命人尋了一圈卻尋不到陸安荀的身影。

這廂,陸安荀卻又是追周紡去了。

經過這幾天的打交道,他發現周紡此人身上疑點頗多。他身手矯健功夫了得,並不像一個商人能練出來的。

而且對作戰也很是有經驗,像是曾經帶兵打仗過。

陸安荀與他交手時,他身上的功夫也很是怪異,不像是中原武學。

這麼一個神秘的人,越發令他起了好奇心,非要抓到好好問一番不可。

但眼下的情況是,陸安荀這邊的人又餓又累,已經精疲力竭。而隔著半山月要的對麵,周紡帶著護衛與他們對峙。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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