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九十六章 日暮城樓傳戍角(五)(1 / 2)
夏州與綏州交界處,有一座橫山,山勢西南高,東北低。北部為草灘,地勢平緩,分布有大小不等的灘地寬穀,是平夏部獨篤等部落的地盤。南部為黃土丘陵,梁峁起伏,溝壑縱橫;無定河、蘆河和大理河穿行其間,地勢平坦,土壤肥沃,是茹盧部汀息等部落的地盤。東邊緊挨著銀州的銀川,是銀川部細嚀等部落的地盤。
這一日,茹盧部汀息部落的地盤上,數堆篝火燒得正旺,紅彤彤的火光像幾把利劍,要把夜色黑幕刺穿。
一百多人圍坐在火堆旁,一邊喝著碗中酒,一邊高聲唱著黨項歌曲。
「燃起一堆篝火,照亮一匹馬的寂寞。隻想貼緊熱身子,那是你最迫切的期盼」
歌聲結尾一落音,眾人就齊聲用「喔嗬——」來響應,然後嘻嘻哈哈地舉起酒碗,互相敬酒。
「親愛的丁兄弟,謝謝你給我們帶來了茶葉、鹽巴、美酒,還有光滑的絲綢,閃光的玉佩。」一個頭人模樣的人端起酒碗,誠懇地對一位年輕的漢人說道。
「汀息巴紮頭人客氣了。我們帶來了茶葉、鹽巴、美酒、絲綢和玉佩,也帶回去牛羊皮毛和你們的熱情好客!」
「哈哈,丁兄弟的嘴巴,能把天邊的雲雀哄下來。來,我們乾上一碗!這河東的汾酒,已經很久沒有喝到了!」
丁瑋陪著一飲而盡,他的豪爽引起汀息巴紮頭人以及同伴的高聲叫好。黨項人生性豪爽粗野,就是喜歡同樣性格的人。
「丁兄弟,你們這次來的正是時候。下個月,我要給我的兒子,汀息骨吝去向拔忽部落頭人的女兒提親。有了你們這些珍貴的禮品,我們才能表達出最誠摯的心意。」
「那肯定是長生天的安排!」丁瑋馬上接言道。
黨項人上層貴族,基本上都信了佛教。但是中下層,包括頭人和普通牧民,都還堅持著原始的薩滿教。在他們麵前,凡事你往長生天靠,絕對沒錯。
「沒錯,肯定是長生天的安排。」果然,汀息巴紮等人紛紛附和道,神情十分虔誠。
又喝過兩巡酒,年輕人開始開起汀息骨吝的玩笑。
「汀息骨吝,聽說拔忽頭人的女兒,是橫山最美麗的花兒,你小子有福了!」
「哈哈,汀息骨吝,現在你就要多吃篤物(羊鞭)和積東古(羊**),要不然你成親後就起不了床,騎不了馬,放不了羊了。」
眾人一陣大笑中,有人忿忿地說道:「這回我們要做好準備,千萬不能再讓山北獨篤部落的那些狗崽子們知道消息了!」
「知道了又怎麼樣?上回他們是偷襲,我們沒有防備,才讓他們得了手。這次他們敢來,定要把他們的狗頭砍下來!」
丁瑋看了一圈憤憤然的年輕牧民們,目光在汀息骨吝身上打著轉。這位汀息頭人的長子,臉色陰沉,手在悄悄扌莫著脖子上掛著的一片甲葉,它已經被扌莫得發著銀光。
黨項人悍勇好鬥,有點仇怨,一定要報。如果有殺父之仇、奪妻之恨等大仇大恨未報者,必定要帶一片甲葉。隻有等報了此仇,才會解下此甲葉,埋在祖先墓地裡。再用雞、豬、犬的血和酒,貯在仇人髑髏頭中飲之,並向長生天和祖先發誓:「大仇得報,夙願已了。我若再去報仇,穀麥不收,男女禿癩,六畜死,蛇入帳。」
看樣子這汀息骨吝有大仇未報啊。
丁瑋眼珠子一轉,裝著很驚訝的樣子說道:「貴部與山北的獨篤部有仇嗎?我們前幾日路過獨篤部時,還受到熱情歡迎。他們還娶了幾位你們汀息部和隔壁丸支部的女人,聽說我們要到山南來,還托我們打聽貴部和丸支部親人的消息。」
汀息骨吝猛然站了起來,他雙目充血,滿臉鐵青,就像一頭快要瘋狂的狼,惡狠狠地盯著丁瑋。
丁瑋顯得有些慌亂,連聲問汀息頭人:「頭人,是我說錯話了嗎?我願意向骨吝兄弟道歉,真誠地道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