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 人鬼夜談(2 / 2)
耳聽那個聲音,漸漸消散,書生江梓恆依然不滿,他大喊大叫著讓它出來,和他對質,這份吵鬧,惹惱了周圍幾個窩棚的乞丐。
他們惡狠狠的擼起袖子,準備揍這酸子一頓。
但眼見他一個人在窩棚裡大喊大叫,如瘋魔附體,一個個便又停下手來。
「唉,這書生,怎又抽風了?」
「別管他,他逢人便說自己體內有鬼,看著就不正常,興許早前就是個瘋子了。」
「我還看到他經常一個人自己和自己說話,嘖嘖,年紀輕輕,細皮嫩肉的,真慘。」
乞丐們你一言我一語的說了幾句,這夜裡不睡覺,看一個瘋子發癔症也挺沒意思的,沒過多久,他們就各自說著晦氣,回去自己窩棚裡了。
江書生鬧了一陣,自己也累了。
困頓至此,一天都水米未進,累了之後,便也不在看書,吹了燈,就躺在光板床上,嘟囔了幾句,便睡了過去。
隨著鼾聲響起,江書生的意識中,某個角落裡,另一個靈魂卻毫無睡意。
他的長相和江書生有七分相似。
但眉宇之間並沒有太多愁苦,隻是沉默著坐在那裡,就像是從夜空中眺望人間,能看到呼呼大睡的江書生。
在他身後,有一顆植根於意識中的小樹。
蒼白的光聚成那樹的枝乾,如盆栽一樣,樹枝光禿禿的,分成七股,伸向四周,沒有花,沒有葉,說是一棵樹,更像是岩石製作的雕塑。
「自醒來到現在,已三年了。」
那個靈魂靠在怪樹邊,伸手撫扌莫著身邊冰冷的樹枝,他低聲說:
「你都從一顆種子,長這麼大了,我卻還是被困在這裡,連自殺都做不到。被他叫『鬼』叫了整整三年,我自己都開始懷疑。
我是不是他幻想出的東西。
偏偏這見鬼的玩意把我困在這裡,進出不得,連乾掉那個廢物都做不到,整天嘰嘰歪歪,都快被他煩死了。」
他撫扌莫著身邊光禿禿的樹,說:
「寶樹啊寶樹,你應該就是我的『金手指』吧,但你又不開花,又不結果,樣子也醜陋,當個工藝品都不夠格。
你到底有什麼用呢?」
樹不會說話,也就沒有回答他,隻剩下這個被困的靈魂在此處自言自語。
「餵,書生,睡了沒?」
幾息之後,他開口說:
「我挺無聊的,聊一會唄。」
江書生被驚醒,又狠狠罵了一句,便抓起破衣服,捂著耳朵,扭過身,繼續去睡。
「書生!」
又過了幾息,聲音再度響起。
「書生,別睡了。門外有人來了,好幾個,帶著家夥,來者不善,小心點。」
書生聽到,立刻起身。
這鬼物是好是壞不清楚,但過去三年裡,四處流浪的書生,確實靠鬼物的提醒躲過了很多麻煩。
這個鬼物很狡猾,也很有見識,每每都能讓書生化險為夷。
惹上人命官司那次,是意外。
畢竟無論什麼樣的男人,在遭遇菊花不保的威脅時,都會奮起反抗的。
他抓起手邊防身用的木棍,躲在床邊,小心打量著窩棚之外。
十幾秒後,一夥人一擁而入,不等那書生反抗,便有膀大月要圓的人將他製住,臉上還狠狠挨了一拳。
待他被人用繩子綁起時,他才認出了眼前來人的身份,便大聲喊到:
「放開我!你們放開我!唉,別拉,莫要打!斯文掃地,當真是斯文掃地!別拽頭發!那十吊錢
不是已經和黃管事說好,為他當賬房算賬抵債嗎?」
「是說好了。」
為首一人滿臉橫肉,帶著幾絲惡笑,對被綁起來的書生說:
「這不就來請江先生,去見我家管事嗎?莫要多說,隨我們來吧。」
說完,便有破布塞進他嘴裡,又有個麻袋套在頭上,隨著書生嗚嗚的掙紮,便被帶出窩棚之外,上了輛馬車,往礦坑中去。
旁邊窩棚裡的幾個乞丐旁觀了這一幕,他們你看我,我看你,最終不發一言,回到自己的窩棚裡,蒙著頭繼續睡。
那是如意坊的人。
是鳳山礦的土皇帝,在這礦山裡,沒人敢管他們的事,不知道江瘋子惹上了什麼麻煩,但那絕不是幾個乞丐能管的。
「你又惹上自己解決不了的麻煩了,倒黴蛋。」
江書生在搖晃的馬車裡,心頭惶恐時,便聽到腦海中那個聲音響起。
慢悠悠的,帶著一絲看熱鬧不嫌事大的語氣。
他說:
「要我幫你嗎?」
「這繩子綁的一塌糊塗,手法低級的很,動肩膀先把它慢慢鬆下來,不要急,你左手邊那人月要間掛著把匕首,伸手就能扌莫到。
別急動手。
等我告訴你時機,拔出匕首就往右邊刺,別留力,紮他脖子或者右腿大動脈,隻紮一下就好,然後用匕首製住他。
這些隻會耍狠的小混混好對付的很,隻要嚇住他們,你要脫身很簡單。
照我說的做,沒問題的。」
「不。」
被麻袋套著的江書生悶聲說:
「我和黃管事說好了,隻是十吊錢,我會還給他的,黃管事是個講道理的人,我會和他講道理。
不要你多事。」
「講道理?嗬嗬,好吧。」
他腦海中那個聲音又一次斂去,帶著幾絲譏諷,說:
「當初就讓你別找地頭蛇借高利貸,弄錢的方法多得是,你事事都不聽我的,那就隨便你吧。」
「我倒想看看,你怎麼和他講道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