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百零七章 媽港風雲(七)(1 / 2)
正規的賭場是不會像江湖上那些「殺豬盤」賭局一樣有那麼多黑心的套路。
在限紅和抽水兩個大殺器的幫助下,賭場根本不需要使用任何手段,隻需要保證客源,便能很自然的令所有賭客的錢都最終流向他們的荷包。
不過,不玩髒的,並不代表賭場就沒有自己的心機。
在某種意義上,賭場也屬於「商家」。
而作為商家,自然知道得用戶體驗者得天下。
至於如何提升用戶體驗,那就得用到一個由諾貝爾獎得主,著名心理學家丹尼爾·卡內曼提出的「峰終定律」。
所謂峰終定律,即是說人們對一件事的印象,往往隻能記住兩個部分。
一個是過程中的最強體驗,峰;
一個是最後的體驗,終。
過程中好與不好的其他體驗對最終印象影響不大。
瑞典家具巨頭宜家便是「峰終定律」的忠實擁躉者。
它的「峰」就是過程中的小驚喜,比如便宜又好用的掛鍾,好看的羊毛毯以及著名的瑞典肉丸。
它的「終」是出口處 1 元錢的甜筒冰淇淋,1 元錢比外麵便宜多了,看似賠本,卻為宜家帶來了極佳的「終」體驗。
當人們再回憶起宜家的購物之旅時,就會更多想起「峰」和「終」的,忘掉那些它裡麵宛若迷宮般的商場,很少的店員,以及必須自己上貨架搬物品的麻煩,從而覺得整體行程都非常棒。
而作為賭場,光有峰終定律遠遠不夠。
實際上,當你作為賭客走進賭場的一瞬間,你就已經掉進了一個被頂尖心理學家利用「社會工程學」打造出的人性監獄中,讓你毫無察覺的將賭博持續進行下去。
比如,賭場都是沒有鍾和沒有窗的,這是為了讓裡麵的賭客沒有時間概念,感受不到外界的環境,繼而在賭場長時間的待下去。散客大廳的地毯和香水用的都是最家居最舒適的那一種,營造一種讓你「安心」的氛圍,不會對賭場產生本能的陌生和戒備。
氧氣機定時往賭場輸送氧氣,令賭場的含氧量總是大於30%,讓客人長時間處於興奮狀態,不知疲憊。所有地方都不會放鏡子,因為鏡子中會讓賭客看到真實的自己——那種輸錢之後無法掩飾的憔悴,疲憊又殘忍的表情,會瞬間擊潰他們的心理防線,打破他們心中的幻想,令其及時收手。
場務來回端著的盤子中,如果不是賭客特別需要,隻會放上最苦的咖啡,那一點也不好喝,但足夠讓你振奮精神。
最後,再加上抽水——賭場會從你每一次下注中抽大約百分之五作為所謂「運營費」(提供場所免費酒水等服務),即是說,如果是1:1的賠率的遊戲,輸了你一分也得不到,而如果贏了,你下注100塊,最終到你手裡的錢隻有195塊。
以及限紅——正規賭場不會作假,但賭博始終是一個概率遊戲,正常概率下賭場和賭客贏的概率都是百分之五十,而限紅並不是為了讓顧客輸得少,而是防止顧客贏得多,因為當一位顧客擁有「足夠多」的錢,每一次下注都比上一次多出一倍,但最終他總會把所有錢都贏回去,而限紅就能避免這種情況的發生,長遠賭下去,參考百分之五十的概率,加上抽水,那賭場就一定會賺。事實上,就算在貴賓廳中的所謂「無上限」投注,背地裡也是有一個上限的,這個上限或許是一百億,或許是五百億,但考慮整個世界也不會有幾個百億級富翁會在一次賭博中下注這麼多,所以才會統一稱為「無上限」。
完成以上這些,一個初具規模的正規賭場,便可以投入運營了。
但你以為這樣就完了嗎?
不會的,這些隻是「基礎」設施而已。
更重要的,還是風水。
著名威尼斯人的「赤龍麵館」從風水上是擾亂思維用的,龍口向上,不死也傷。另一個風水局,是扶手電梯安裝在路中央,而不在兩側,以阻賭客運勢。進門第一張台的荷官通常是專門挑選過的,煞氣足,抵消顧客的銳氣。
而葡京酒店外麵的兩隻貔貅又名天祿、百解,代表可招財聚寶,金銀珠寶隻能進、不能出,要讓賭客的錢進了賭場再出不來。
而如果你在這「重重陷阱」下有幸贏了錢,恭喜你,出了賭場之後就是一排排賭場開的奢侈品商店,賭贏的人總會不由得多買幾件犒勞自己或者送給家人,而這些收入也會進入賭場月要包。
而在這些眾多明麵心機的包裹之下,還藏著許多的小細節。
其中有一個便是如果你不主動提出,那贏錢後,散碼都會被荷官湊成整碼給你,這樣做一方麵是讓你越賭越大,另一方麵就是單一塊的籌碼,讓賭客不會像一大堆散碼那樣扔出去輸掉後而感到有「心理壓力」。
奧斯陸賭場21點3號遊戲台的荷官叫阿克塞爾,是個挪威白人,五官立體,英俊瀟灑,現今三十歲,有著五年的大廳荷官經驗,是個資深的優秀員工,見多識廣,遇到過各種各樣賭客。
但現在的他,卻很頭痛。
因為麵前有個神經病一樣的人,將賭場最大的整碼當散碼一樣亂丟。
「先生,很抱歉,我們這塊台子上的限紅是一百萬,所以您隻能下注一百萬籌碼。」阿克塞爾對2號桌正喝著冰奶茶的袁安報以燦爛微笑。
「我下了多少?」袁安推推自己的蛤蟆墨鏡,放下奶茶,對自己剛剛隨手扔的籌碼失去了記憶。
「您扔了八塊進來,整整八百萬。」阿克塞爾刻意將八百萬讀得很重,想讓麵前的小夥子明白自己到底在乾嘛。
「好麻煩啊,又有什麼限紅,啥時候才能輸完……」袁安不耐煩的撓撓頭,對身後圍觀他的人感到焦躁,小聲念叨一句。
「您說什麼?」阿克塞爾以為自己聽錯了。
「沒什麼,你叫……」袁安湊近看阿克塞爾月匈口的姓名牌。
「我叫阿克塞爾,先生。」
「阿克塞爾,你中文說的真好。」
「過獎了先生。」
「阿克塞爾,我跟你商量個事兒,」袁安拱著手,小心翼翼的說道,「你們老板反正不在,你悄悄給我發八副牌,我一局就玩完,怎麼樣?」
「先生,賭場的每一張遊戲桌都有監控的,我作為荷官是不能與客人進行這種規則外的『動作』。」
阿克塞爾十分耐心的科普,但此時已是滿腹疑問。
幾年的荷官生涯,他倒也見過一些豪客,但就算再富的人,在散客大廳扔出一百萬籌碼限紅參賭時,臉上都會出現難以控製的興奮和欲望。
賭博本就是一件正向循環的事,如果你不喜歡賭,你就不會賭得大,如果你賭得大,就證明你想贏,如果你想贏,那臉上一定會出現被欲望控製的表情。
這些年,那種幾乎會在每個賭客臉上出現的「強欲」表情,阿克塞爾沒見過一萬,也有八千。
但眼前這位穿著闊綽的亞洲年輕人臉上。
完全沒有那種東西。
相反,他整個人表現出來的狀態,就好像是非常討厭賭博,非常討厭賭場,也非常討厭麵前的金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