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章 離嶺鎮的故事(1 / 2)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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孫鳳的眼淚從中原流到北疆,而孫惕則手足無措地看著妹妹哭了一路,一籌莫展,不知道如何安慰她,隻是不停地催她喝水,仿佛是怕她哭乾了,成了紙人兒。

不過就在一個小時前,孫鳳努力把眼淚停了下來,因為她需要一點兒時間來想想,如何麵對即將見麵的家人。隻是那風乾了的淚痕,像春聯背麵的膠水,依然清晰地掛在她粉嫩的臉上。

一輛綠皮火車,從上個世紀九十年代初的夏天哢嗒哢嗒地開到人們麵前,它長的好像看不到頭,而原本應該是綠色的車體,因上麵蒙了層厚厚的灰塵,便硬硬的包了一層泥殼,宛如從泥裡爬出來的一條大蜈蚣。

火車漸漸減速,高大的孫惕早早站了起來,把一個紅白藍格的編織袋從頭頂的行李架上拿下來,抓在手裡。那裡麵有幾雙鞋,幾套四季的舊衣物,還有幾本書,是孫鳳的全部家當。隨著火車慢慢停下,孫惕的身體也穩了下來,不再搖晃。

他對還傻坐著的孫鳳說道:「孫鳳,到站了,下車。」

「嗯。」十四歲的孫鳳答應著站了起來。

車站冷冷清清,並沒有幾個人上下車。

這是孫鳳記事起第一次坐火車,一坐就坐了兩千多公裡,一坐就坐的屁股都不是自己的了。

她揉了揉發硬的屁股,木木的沒什麼感覺,似乎屁股粘在了火車座位上,忘記帶了下來。坐了兩天火車的孫鳳心想:坐火車沒什麼好,月要酸背痛不說,還老有人抽煙,打呼嚕,咳嗽,吵鬧。她又皺起鼻子左右聞了聞自己,酸臭中夾雜著一股煙味。

清晨明媚如泉水一般的陽光下,孫鳳看見一人多高的水泥站牌上用黑漆寫著:離嶺鎮。

她又轉著頭往四處看去,見黛青色東西向的兩山夾一大坳,仿佛一隻巨大的船,而她此刻就站在船底。正值盛夏,藍天白雲之下,青山綠水環繞的船底,視線之內隻有一排排帶院子的平房,沒有樓房。孫鳳心想,地方雖然小,但風景還不算太差。

孫惕有些不耐煩,象要去搶錢似地急著往前趕,嚷著:「走了走了,別磨蹭。」

「哥,咱們家就住這裡?」孫鳳一邊小跑著跟上,一邊問。

孫惕大步流星往站外走,語氣很急:「這裡不是咱家,我們還要去鎮東頭坐小火車。所以得快點兒走,小火車每天隻有一趟,如果誤了就要在鎮上住下來,又得多花錢。」

孫鳳一下子便有些失落,覺得都已經走了這麼遠,怎麼還是沒到頭,自己的家究竟在哪裡?不會到了天邊吧。

孫惕身高腿長,孫鳳隻有小跑才能跟得上。

車站是一座紅磚平房,裡麵並沒有供候車人休息的長座椅,也沒有供人們買簡易飲食的小店,隻有兩個封閉的小房間,其中一個開了個小窗口,裡麵供著一張漠視整個世界的臉。剩下的便是進出站人們穿腸而過的一個長方形空間。隻是牆上的一塊大木板,上麵寥寥寫著一些車次,時間,方向等,告訴人們這是一個火車站。

出了火車站,先看到路邊幾個蓬頭垢麵,坐在矮腳馬紮上的小販,他們見有新的人從站裡出來,便盯住人們的腳,高高低低的夾道吆喝起來。走過小販的包圍圈,接替者是兩個坐在機動三輪車上的男人,「要車嗎?」他們耐心地問著每個走過他們麵前的人。

這些討生活的人們,成為了小火車站的一部分,二者宛如螺與寄居蟹,相互依存,相互成就。

兄妹二人順著長長的一條街道往東走。

孫鳳一邊跟著哥哥疾走一邊瘋車一樣四處亂看。街上人不多,稀稀落落,懶懶散散地各自邁著僵硬的步子,大都神色木然。街道是條簡易的柏油路,路兩側是一色的紅磚平房,磚房與大路之間則是沒有任何遮蓋的褐色地麵。這些房子大多是普通住戶,但也有的挑個布簾子出來,上麵寫著:住店,或者是:本地土特產。正規些的,就在門邊釘個長長的木牌,上邊的字大多都有些斑駁,寫著麗麗食雜店,斑鳩包子鋪,或者別的一些小生意,有名有姓的頗有些正規的意思。

有一個外形粗壯的中年女人,頭上包了個藍布帕子,擰著眉頭,手裡拿著一根細棍,把身體與地麵斜成一個頗難維持的角度,正在敲打晾在門前的花被子。被子上揚起的細塵讓幾個騎車而過的少年一邊誇張地咳嗽一邊大叫。而自行車帶起來的塵土又讓更多的髒灰落在了被子上,引得中年女人直了身板,惡狠狠地叉月要咒罵,罵少年們缺爹管,少娘教。

在將近大路的盡頭,是一個掛著『老石豆腐』的小店,門前有位六十幾歲的花白頭發老頭,敞著衣襟,露出一片黑紅的月匈膛,正在那裡抽煙。他在吐出一大蓬灰色的煙後,對著行色匆匆的兄妹二人咧嘴笑了笑。

這是幾天來孫鳳第一次看到有人對她笑,於是她不由自主地也回報了老人一個微笑,並一直歪頭朝他看。此刻的她並不知道,這個做豆腐的老人在幾年之後的一個夜晚,被人用刀捅死,然後扔到了附近的山溝裡,被大雪埋了一冬天,到來年春天雪化了之後,才被人發現。

孫惕不停地催促妹妹快走,孫鳳隻得熄了好奇,轉回頭專心致誌地跟著哥哥急匆匆趕路。

過了老石豆腐店沒一會兒,便到了鎮子最東頭,然後他們就見到了小火車。小火車依然是綠的,長的,卻比剛才的大火車纖細很多,像是還沒有長大就出來掙生活的童工。小火車隻有兩節車廂是可以載人的。而車廂後邊則是一節一節的平板車似的露天車鬥,用來從深山裡往外運木頭。進山時車鬥是空的,出山時則會裝滿巨大的原木。這裡沒有站台,沒有調度室,甚至沒有檢票口,到處是堆成三角塔一樣的原木。而一身藍色油膩工裝的火車司機和他的助手,此刻正坐在原木塔尖上,一邊捧著一個鋁製大飯盒大快朵頤,一邊居高臨下地看著他們的搭載者。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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