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章 大夢初醒(1 / 2)
京城東街乃貴人雲集之所,不少府邸依次而立,其中最為氣派的便是聖上新賜的丞相府。
此刻丞相府門口人來人往,不少乞兒趁機聚集乞食求個溫飽,殷丞相也不是個小氣人,笑嗬嗬的命小廝分發了些銅錢將乞兒打發走,便安心等待著貴客。
人頭攢動中,一輛極為低調的烏篷馬車出現在了丞相府門口。
馬車不起眼,是極尋常的樣式,隻是車夫看著不尋常,精光內斂,煞氣隱隱。
忽然,人群中沖出個素衣女子。
那女子發髻高盤,鬢邊簪著一朵白花,寬大的素衣隨風鼓動,似要乘風而去。
正當眾人為了那幾枚銅錢拚命時,她以悍不畏死之態一頭撞向了那輛不起眼的烏蓬馬車。
若不是那車夫反應快調轉了方向,這女子定然不死也殘。
她鬧的動靜不小,引來不少人駐足,馬車被迫停下,車周的護衛湧上前將她團團圍住,令她再無法接近馬車半分。
看熱鬧的人議論紛紛,腦補著各色大戲,護衛們架著女子的胳膊,一個勁的往外拉。
那女子卻鐵了心般不願離開。
許是被吵鬧聲惹的心煩,車簾一掀,探出一張明艷動人的臉。
等看清撞上的是何人後,殷年年暗道一聲晦氣,由婢女攙著施施然下了車。
「我道是誰?居然有膽攔下我的馬車,不想原來是季夫人,如今季承北屍骨未寒,你不好好為他守孝,來此做甚?」
「嗐!瞧我這記性,你嫁入將軍府三年無所出,還因善妒不讓夫君開枝散葉,被一紙休書逐了出來,倒是不能喚你季夫人了,是不是呀,溫知楠?」
「說來你倒是好運,將軍府滿門將被流放,偏偏你得了一紙休書逃過一劫,溫知楠,傳聞真沒錯,你當真是個克星!克父克母還克夫!明明已經被休還戴什麼孝!裝模作樣!若你真有良心,就不該讓季承北絕後!」
「你還真是虛偽,也不知道季承北造了什麼孽,攤上你這麼個禍害!」
…
紅唇啟合間,字字誅心。
如籠中困獸般的溫知楠動作一頓,腦中不由想起那個男人遞給她休書時的那句低嘆。
難道那個時候,季承北就知道結果了?
滿腹質問一時被堵在喉間,她隻能咬緊牙關拚命搖頭。
不!不是這樣的!她沒有克死誰!季承北是通敵,與她無關,她隻是什麼都沒做,她沒錯!
明明心裡這般想著,溫知楠卻說不出口。
季承北是個什麼樣的人,沒有人比她更清楚。
所以她想要個答案,確切說,她想要個真相。
無視殷年年的侮辱,溫知楠死死盯著還在晃動的車簾。
似要將它盯出個洞,讓裡麵的人無處可藏。
她要當麵問問淩晏,事情是不是跟傳聞的那般,是不是淩晏利用她,對季承北出的手,季承北是否真的通敵…
如果真的是淩晏出手,那是為什麼?季承北不是一直都在為他做事嗎?
明明,淩晏明明說過,隻要她聽話,就會接她離開……
為何她聽話了,如今卻連見他一麵的機會都沒有?
眼見溫知楠落魄潦倒至此,連句話都說不出來,殷年年頓覺心間暢快無比。
「溫知楠,你怎麼還有臉活著呀?我若是你,早就跳河了,你這麵皮得有多厚實啊,要不讓我割開看看?…」
「年年。」
似是不忍,一直保持沉默的馬車內傳出一道清潤男聲,恰好製止了殷年年接下來的話。
溫知楠黯淡的眸子一亮。
是淩晏!他果然在!
可惜,溫知楠不知道,淩晏越是開口,殷年年越不會讓她好過。
憑什麼溫知楠嫁為人婦三年還能讓淩晏念念不忘?
想到此,殷年年目光越發陰鬱,語氣中不由帶上幾分淩厲質問。
「殿下,溫知楠雖是棄婦,可說到底季承北是她夫君,作為季承北的夫人,她與當日之事必然脫不了關係,今日她故意沖撞,想必也是記恨你對季承北出手,莫非殿下還惦記舊情,舍不得處置?」
馬車內再次沉默,片刻後傳來男子寵溺的低語。
「當然不是,年年,我隻是不想讓你因為這種人髒了手,讓常生去吧。」
車夫聽命上前,從丞相府的護院手中接過了溫知楠。
仔細看去,常生的冰冷的眸子還帶著一絲憐憫。
這位季夫人真是天真。
季承北一死,她還能有什麼價值?
左右不過換個死法罷了。
溫知楠看明白了,隻是還是有些不甘心,直到她被綁縛著押到了護城河邊。
人潮洶湧著,她被推搡著塞入充滿惡臭汙穢之物的豬籠。
說話的人很多,字字句句都是對她的唾棄辱罵,陽光晃的她眼睛疼,她眯眼看了看人群,如願在其中找到淩晏的身影。
他還是來了。
還是帶著殷年年一起來的。
他們並排站在人群後的連理樹下,男才女貌,好不登對。
溫知楠覺得自己真是可悲又可笑。
這就是她付出全部信任,想托付終身的人啊…
正午的光一點點被剝離,身體的溫度被慢慢流失,窒息感如影隨形的將她包裹,她不適的閉上眼,張了張嘴,問出最後執念。
「淩晏,你待我從始至終都是假的嗎?」
蒼白的唇張合著,一絲聲響也無,淩晏卻『聽』見了。
陰暗處,他墨色瞳孔內是一片深淵。
緊緊牽著殷年年的手,他像是要證明什麼般,堅定的緩緩開口。
「溫知楠,我從未承諾過你,是你一廂情願。」
最後一絲光消失,溫知楠唇角輕扯,似哭似笑,任水漫過頭頂,從七竅而入,泡的髒腑發酸發苦…
是她蠢,錯把魚目當寶珠。
她活該!
若有選擇,她願永墮阿鼻,隻願季承北下一世平安順遂,事事無憂……
就當是贖罪吧——
*
熟悉的藥香熏的她鼻頭發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