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四十六章 勿喚采薇冬自歸(10)(2 / 2)
陸探微說:「你才幼稚。」
顏申說:「愛情賭上的不隻是身家財富,不隻是名聲地位,就像航行不隻要憑海浪和天氣,就像科舉不隻要憑人脈和運氣,就像棉被不隻要價錢實惠,就像賞花不隻要一群能吹捧的嘴巴。愛情要的是付出,投入,甚至是犧牲。它是兩個人之間的一場豪賭,拋開外在,還在賭兩個人的勇氣、耐心,體貼、聰明。一個人若真嘗過愛的滋味,是不會因為別的東西放棄愛的,他若要放棄,說的無論是什麼托詞,哪怕描繪得比無父無母的乞丐還要悲慘,比皇後頭上的鳳冠還要繁美,比日日吃的米飯還要普遍,比祭祀巫婆說的故事還聳人聽聞。在我看來,通通是泥裡禁不得踩的落花,是掩藏邪惡燃燒的火盆上罩的漏風鐵網,是咽不下去的瓜子殼,是桃核裡麵的白絲種,撥開一層又一層,還是苦的。」
陸探微回:「你到底要說什麼?」
顏申說:「我就是想告訴你,陸探微,你畫技再精妙絕倫,在愛情這件事上,不過是張沒有顏色的白紙罷了。已經愛上了別人,又不想承認自己不具備愛人的品格和能力,於是就說自己不想要,就翻遍全天下的書來給自己找借口言說分離。這太虛假。」
陸探微說:「她不愛我,你滿意了?」
顏申回:「從沒愛過嗎?」
陸探微說:「從沒有,甚至厭惡。」
顏申回:「那你該慶幸,這比愛了再被拋棄來得好很多。」
陸探微說:「可我忘不了她。醒著想她,夢中想她,畫畫時想她,吃飯時也想她。」
顏申說:「那又如何?」
陸探微問:「你真的愛過別人嗎?」
顏申說:「你再愛她,不是依然能活著嗎。況且,等你遇到了下一個愛的人,這些東西就會像煤灰一樣,掃帚一撈,一把就都沒了。」
陸探微說:「我不知道我還會不會愛上別人,如果會,她何時才會來。」
顏申說:「緣分豈是你我能看破的,你有權有勢,倒是不妨去找洱軾算上一算。」
陸探微說:「我想喜歡另一個人,你出現了,我們算有緣分嗎。」
顏申的心被人拿小球砸了一下。
陸探微又說:「你被人拋棄,家道中落,我恰出現,我們有緣分嗎。」
顏申的心又被砸了一下。
陸探微說:「我以前不喜歡看女子笑,但喜歡她的笑臉。我以前最見不得女子揣著淚騙人,但我不討厭你哭。這又算什麼。」
顏申的心再禁不得被多砸一次。
陸探微說:「我是張白紙,但我盼望多彩的顏色。你叫顏申。顏申,你是我的顏色嗎?」
顏申記得自己答:「我不喜歡黑色灰色,在我這,顏色都亮得很,你不要受不住。」
陸探微笑著問:「愛是種什麼感覺。」
顏申回:「現在,我與你。」
陸探微說:「我感覺不到。」
顏申握住他的手,說:「別說話,看著我的眼睛。」
時間敲過一刻,顏申主動探過身,親了陸探微的眼皮。
陸探微感到癢,輕輕閉了眼睛。
顏申告訴他,記住剛才,然後,明早去找她喝茶。
等顏申走後,陸探微看著張僧繇的畫,那個空椅上,女子的模樣換了嗎?
第二天,陸探微和顏申一起吃茶賞畫。
第三天,他們逛完了納州最繁華的長街。
第四天,顏申送了陸探微一條絡子。
第五天,在灑落的雪裡,他們相擁著親口勿。
第六天,顏申開始準備行李,打算和陸探微回京。
第七天,從早到晚,陸探微都沒有出過房門,在專心地作一副畫。
他的畫,腳力是遠比人強的。他人才剛到鄰著納州的皖州,畫已經傳到京城了。
阿舒從街邊買了色最正的一副臨摹品,帶回府給項葉看。項葉和董棾又坐在一塊吃茶點,畫一打開,驚世暇麗的美。
上麵的女子是溫清磑。
項葉看著沒寄出去的書信,和董棾說:「倒是省了累馬的力,采薇無需喚,冬盡自會歸。」