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五十六章 弓藤擠瓶水波響(1)(1 / 2)
顏申約陸探微講話的這天,天氣也不好,晴朗得太透。風不燥,雲不沉,鳥也脆得讓人難受。一出門,盆盆花就媚主地飄香過來,葉子扌莫上去,脈絡也是厭煩的暖。果然,錯的東西,無論開始還是結尾,都不會遵循幸福的常規。
顏申是故意穿紅色的。自小到大,別人一見她,就誇她清秀。她家沒敗落的時候,姑嬸們來了,每次都說,她特別適合娶回家做妻子,因為生得就討人放心。
當她看見陸探微給溫清磑畫的畫時,她最氣憤的地方,不是溫清磑長得美,而是她那股沒由來的媚氣,縱然閉著眼睛,穿得再素,卻怎麼也蓋不住。
這久,顏申的覺總是睡不踏實。睡到半夜總愛忽地醒一下,一醒過來,周圍黑乎乎的,就總不得要點燈。一點起燈,又要累得丫鬟們也忙起來陪侍。顏申不想麻煩別人,後幾夜,她自己醒過來了,就不叫人點燈,隻睜著眼睛,呆呆地盯著屋頂。
她不是沒想過,自己和陸探微會有類似的這一天。但她確實沒有想好,如果告別,兩個人要說什麼話才好呢。說得苦情,其實遠不至於。說得歡喜,好像又顯得沒心肝。她一夜夜地睜著眼睛想,一夜夜地推翻。
有時候,她恨自己,恨自己為什麼,還要顧忌這許多,明明,不該是她錯了。
「愛情,一來,一去,驟活,驟熄。虛幻將其,如巫山雲雨,入大荒經淵幾。看,看不分俊;思,思亂頭巡。情為何爾雨?」金謝的詩,真是應景。
陸探微見到顏申的時候,她穿著一襲火的裙子,滿階散焰地孩子坐,全身淨是別扭。
陸探微輕笑著走過去,和她說:「顏申,地上不涼嗎?」
顏申看著他的臉,隻覺得他殘忍,可她也裂開嘴笑著回:「不啊,天氣太熱了。」
陸探微也坐到台階上,和她隔開一點,他說:「你用早飯了嗎?」
顏申「嗯」了一聲,回:「你呢。」
陸探微說:「吃過了。」
兩人陷入短暫的沉默,庭中隻有風在說話。
顏申突然爆發出一種對陸探微的強烈恨意,這種情緒來得莫名又迅猛,她甚至不知道自己恨的是什麼,卻突然恨得緊,連著恨他現在這該死的沉默。
她說話:「陸探微,我們快一點好了。」
陸探微扭頭盯著她,微笑而不說話。
顏申看見他的笑臉,又突然喪敗下來。他的平靜,把她擊垮了,把她準備好的情緒一把抓住,裝進布袋裡,扔了個遠又乾淨。
她死水一般地平靜下來,沒有笑,說:「你有什麼想問我的嗎。」
陸探微說:「你想開的鋪子,錢夠不夠?」
顏申笑了,過一會兒,她說:「不夠,多多益善。」
陸探微從懷裡掏出一塊玉,遞給她。
顏申挑挑眉,接過來裝下。
她說:「我很喜歡出海,可到現在,還從沒坐過海船。上次我們來京城走水路,是我第一次坐船,感覺很好。」
陸探微說:「你吐了很久,怕是不太適應。」
她講:「人若是有心想要什麼東西,不適應,也是能適應的。」
陸探微沒說話。
她又說:「以後想見我,來海上找我。我還沒買好船,不過,等我買好了,你來了,應該是能找到的。」
陸探微說:「好。」
顏申問:「你的露水,為什麼送了項葉。」
陸探微沉默,並沒答話。
顏申看他反應,主動拍拍他肩,說:「不回答,就給銀子。」
陸探微解下錢袋,遞給她。
顏申又問:「你現在知道,什麼是愛情了嗎?」
陸探微說:「也許清楚。」
顏申說:「回答得太模糊,把月要上的佩玉拿來。」
陸探微取下,遞給她。
顏申又問:「我穿紅色美嗎?」
陸探微認真地看她,之後說:「很好看。」
顏申知道,他在騙人。她說:「那你會為我作畫嗎?」
陸探微說:「不會。」
顏申問:「我不是人嗎?」
陸探微說:「我也不是。」
顏申又說:「我其實不恨你。相反,我很感謝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