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百九十三章 紅日托海潮中生(1)(1 / 2)
那日在董棾的船上,隻有他二人喝酒。兩人站在船頭,夜風吹來舒爽。鄺竒已不記得,上一句在說的是什麼,無歸是京城裡哪處好玩的事。可下一句,他終生難忘:「小白臉,你娶我吧。」
因鄺竒在京城的這些日子裡,總帶著麵具,但隨著膚色慢慢地養回來,他便調了麵具顏色,順成了原本的膚色。後來再與董棾一處玩,她就調戲自己說:「原是個愛抹妝粉的小白臉」。自此,這名號就這麼叫了下來。
鄺竒驚得心裡猛跳,朝她說:「你鬧什麼,這等事你也拿來玩笑!」
董棾笑得比晚風溫柔:「我想嫁給你,你可願意娶我?」
鄺竒十分震驚,站在原地不敢動。
董棾笑得更開,她往那頭走幾步,邊走邊說:「雖說你小子沒什麼大的戰功,如今在朝堂裡也不任職。但恰巧,這正合了本姑娘我的心意!」
「我不喜歡死板嚴肅的,也不喜歡和弄唇舌的,更不喜歡玩弄心計不止不休的,所以,你雖然是普通人一個,可你恰巧討我歡心得很。」
「我父親雖是個說得出口的官,但自小管我就嚴,以前也不問我要不要,就胡亂給我訂些親事。好在這麼些年我浪盪過來,他如今也管不了我。我母親待我一向很好,隻盼著我能找個喜歡的,好好過一輩子。所以父母這關,你大可放心。」
「至於我呢,你也了解的夠多了」,她喝一口酒,望著湖水和那岸映斜的輝煌長街:「那天我還在想,我和項葉認識那麼久了,但有些話就是說不出口。我和你這才認識幾天哪,硬是什麼秘密都沒能守住,全兜給大風了。」
「這麼些天處下來,我了解了你的性子為人,你也了解我的性子為人。和你在一塊真挺開心的」,她回頭看他眼睛:「有一種,我這輩子都沒這麼開心過的感覺。」
「你知道我開了家衣裳鋪,還是能賺些銀子,但也不至於就被這鋪子鎖住,不能去別處。我倒是想著能多開幾家,最好全國各地都有,這樣本小姐就能天天躺著收銀子了,哈哈哈。」
「我看你也不是喜歡久待在哪兒的個性,加上你好像有點功夫,那保護本小姐應該不成問題。我可以和你走的,隻要你說。」
她盯著鄺竒的眼睛,鄺竒心已變軟。
可他不知為何,最先問的居然是:「那岩頂呢,你能放嗎?」
董棾聽見他這麼說,得意地笑:「我就知道你愛上我了。」
他莫名羞起來:「你別胡……別亂想,我沒這個意思。」
董棾兩步跑過來,用扇子挑他下巴:「小公子,姑娘我浪跡情場多年,你是不知道,還是沒打聽清楚我的本事呀。如果不有九成的把握你是我的,你當我會朝你開這個口?」
「你,你……」
「那個人,忘不了。但不是愛了。就像你那位好姑娘一樣,我亦不會叫你非得把人家給忘了。好歹有過一場,何必將自己逼得這樣緊。隻要珍惜眼前人便好了。」
「此等說法,我倒是全心認同的。」
「廢話,不然本姑娘能看上你。」
「……」
「幾時來下聘?」
「你還不了解我,你不知道……」
她踢他一腳:「不了解個頭,非得把你剝光了才叫了解啊。別婆婆媽媽的,隻說你想不想娶,幾時來娶便是。我都和家裡人講好了,你可別讓人等太久。」
鄺竒一時覺得好氣又好笑:「那怎麼,您老是覺得我非你不娶,必須得娶?」
「自然。我的魅力,我自個兒還是很清楚的,小公子。」
「明日酉時,我們還在這兒見,我同你講一些事情,你若聽完了,還覺得想嫁,我便娶你。」
明日酉時。
鄺竒一進來,就發現今日船上誰也沒有,就她一個人靠在那。
「不錯啊,懂得我。」
她懶懶地睜開眼皮,「懂你什麼?」
「把人都打發走了,知道我要講的是大事。」
董棾「嘩」地打開扇子,擋住臉偷笑。其實她把人打發走,主要是顧及兩人萬一講到後頭,情濃意深的,要卿卿我我,被別人瞧見不好。
「坐下吧,我先有個東西給你。」
「什麼?」
董棾讓他打開麵前的那個木頭箱子,箱蓋鑿空了,纏著些彩帶,明顯是她家產的。
「這是我親手給你做的衣服,準備好久了,布也是我親手染的。我知道,平日裡我比較紈絝,自小混在錢堆裡鬧,身上難免染了些京城的臭毛病。但你放心,我自己養得起自己。以後若是我們賺的少,我也會克製的。總歸玩什麼不太重要,關鍵看和誰一起,又是否有趣。」
鄺竒打開,拿起來看,一整套白色的衣服,上頭繡著幾朵木蘭花,又細致熨帖得勾了雲紋,袖口翻起來,還有一圈綠藤。
鄺竒心很軟,把衣服好好地收了起來。他說:「我也有個東西要給你,你等會兒。」講完就跑了出去,董棾都沒叫住。
等他再回來,領口都忙濕了。他手上拎著一盞小燈,看那花樣,莫名地有些熟悉。等走近了,他把燈放在桌子上,董棾細細看了,才回想起來:「這不是我丟的那盞紫藤蘿嗎?」
鄺竒難得有些靦腆:「正是。」
「怎麼會在你這裡的?」
他揮手施功,將前頭的小門關上。董棾「哇」了一聲。
接著,他坐下來,一點一點地撕開了臉上的麵具。等全部揭完,他臉上還糊著層像水珠的東西,略有些發白。
董棾又見他吃了顆黑乎乎的藥丸下去,等再開口,聲音也變了:原來是他。
「你確實了解了我是誰,但你又還不知道,我到底是誰。」
董棾丟了個靠枕過去砸他,他輕閃一些,還是被砸到。
「你這個騙子!」
她又把小燈拎過來自己跟前:「毛賊!」
「是,我是。但你信我嗎,我有苦衷。」
董棾一下回想起了原先和他遇見的事情,氣得直喘。