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章 風乍起雨欲來（1 / 2）
天啟十六年，天元王朝，陽春三月，南風不止。
兌州藏劍閣。
藏劍閣雄踞兌州，天元王朝八大門派之一，早在天元帝一統中原之前就已然存在。
相傳藏劍閣老祖劍聖蓋禮在機緣之中，誤入了上古劍宗遺留的劍塚，其中劍意縱橫、陰氣沖天，劍聖蓋禮以通天修為布下至陽法陣，陽水、陽火、陽木、陽金、陽土五行相生，陰陽相合，化解滔天怨氣，才造就了如今的劍池，這劍池也是藏劍閣傳承的基石。
劍池內殘垣斷壁，古跡猶存，多年的風沙也沒能掩蓋住歷史的痕跡，劍池深處有凶獸怒吼低吟，有少年殺氣騰騰。
那一個豐神俊朗的少年，一雙淩雲目，兩道北鬥眉，三山得配，五嶽相均，手執藏劍太素之金劍胎，身著劍閣武院梅子青衫，正是藏劍閣閣主之子蘭逸。
與其交戰的乃是劍池獨有的凶獸，由劍池內無盡殺伐之氣所孕育，聚怨念而生靈智，食劍氣以強身體，生性嗜殺而殘暴，因其狀如狸，白首虎爪，故藏劍閣弟子謂之曰：虎狸。
而蘭逸今日的目的，便是要自己的太素之金劍胎濯這凶獸虎狸之血。
這虎狸雖然大小像虎，但脾性卻與狸貓無異，與蘭逸激鬥了這麼久仍未盡全力，還在不斷試探，隻見它目光鎖定蘭逸，身子微微下伏，謹慎地踱著步子，繞著圈尋找著他的破綻。
吼！蘭逸剛有所動作，虎狸便低吼示威。
這時，蘭逸一個不注意，突然左腳絆在了右腳上，身體重心不穩，一個趔趄差點沒摔個狗啃泥……
虎狸抓住機會，後腿猛地一蹬，縱身一躍，張牙舞爪地撲向蘭逸，但它又怎會知道，這隻不過是蘭逸故意賣給他的一個破綻。
蘭逸迅速閃躲，太素之金劍勢自眉心處釋放而出，殺戮氣息瞬間籠罩虎狸，蘭逸手中的太素之金劍胎光芒更勝，金光一閃，虎狸腹部便被刺了一個大洞，藍色的血液潺潺流出。
虎狸吃痛受驚之下，弓起後背一下向後跳得老高，半空中扭月要轉身，落地後夾著尾巴，頭也不回地逃竄而去。
蘭逸看了看劍胎上的血跡，悵然道：「這點血可不夠啊……」
說罷，便追了上去……最終，這隻重傷的虎狸還是被蘭逸一劍刺穿頭顱，屍體化做一團怨氣消散於劍池內，待他日怨氣重聚，這隻虎狸將會再次重生，隻要劍池內的怨氣不散，虎狸便永遠不會滅絕。
濯血是個緩慢的過程，蘭逸將虎狸之血塗滿劍胎，便席地而坐，閉目養神，靜靜等待著……
劍池外人聲鼎沸，語笑喧闐，今日是每月一次的洗劍大會，藏劍閣弟子隻要於氣海內凝結劍胎，便有資格參加洗劍大會。
藏劍閣弟子的劍胎無論是何屬性，都需要經過洗塵、濯血、磨鋒、淬刃後，方能成劍，再由閣中長老根據其五行屬性共同商議賜名，最後錄入劍典。
所謂洗劍大會，便是讓凝結了劍胎的弟子為劍胎洗去鉛塵，除去雜質。
墨溪源自藏劍閣後山，途經劍池受到其中劍氣的侵襲，流出的溪水漸漸地變為青黑色，故稱之為墨溪。
溪水旁有十幾位弟子，他們各自找好了合適的位置，以這墨溪之水助劍胎洗塵，其中有三人，洗塵的速度明顯要快上許多。
不遠處的涼亭內有兩位長老，同樣的服飾，卻穿出了不同的感覺。
兩人坐在古樸的石凳上，中間的石桌上茶香四溢，其中一名老者鶴發童顏，全身整理的一絲不苟，端坐在座位上閉目養神，好像對當前的比試不是很在意；而另外一名微胖老者則不修邊幅，大大咧咧地端起茶杯喝了一口，吐出了幾片喝進口中的茶葉。
「葉老二，你覺得楊劍吟和餘玲瓏他們倆怎麼樣？」三長老方榕撫了撫圓滾滾的肚子問道。
「成就有限。」二長老餘鬆不動聲色地回答道。
方榕就是知曉老二的性格，才將自己徒弟和他女兒放到一起來問，沒想到得到的還是這種無情的評價……便不忿道：「太易之水和太極之土雖然攻擊上不足，也沒有那麼不堪吧！玲瓏丫頭可是你親女兒！」
餘鬆麵不改色道：「正因如此，我才更了解她！水利萬物而不爭，土載厚德而不矜，一味的追求威力，卻失去了自己的特性，豈不是舍本逐末？」
談論間，楊劍吟的洗塵竟已接近尾聲，三長老一直對藏劍閣內的屬性歧視耿耿於懷，如今總算揚眉吐氣，整個人顯得更加渾圓。
「老二，我這徒弟怎麼樣？不比那個太素之金的孫天佑差吧！」方榕得意地問道。
「劍者，百兵之君，太素之金主殺伐，是最適合五行劍勢的屬性，這是事實；每個人的屬性是天生的，這也是事實。」二長老目不斜視道，不願看他那張得意的臭臉。
「又是這些文縐縐的大道理，你也是太易之水，不也琢磨的鋒銳無匹？」方榕雙手插入袖中，鄙視的眼神看著這個大言不慚的人。
「我水已凝冰，不在五行之中……」餘鬆淡淡道。
聽著他這句掛在嘴邊上的話，方榕沒好氣道：「不在五行之中？怎麼，不是人了？」
每次類似的爭論都無疾而終……
轉眼一個時辰已過，眾位弟子或快或慢都已洗塵完畢，待考核通過便可入劍池，濯虎狸之血。
三長老方榕是洗劍大會不可或缺的存在，因為眾長老中隻有他是太極之土屬性，防禦能力一流的他，自然是充當磨劍石的最好選擇。
參加洗劍大會的眾位弟子，皆未及弱冠之年，無聊的等待之餘，便忍不住議論紛紛，交頭接耳起來。
「哎，你們說說，為什麼每次都是三長老負責考核呀？」一人低聲問道。
「這還不簡單？因為三長老是土屬性啊！抗打……嘿嘿嘿……」一人回答道。
「你要換二長老來嗎？和他那冰劍對打，打完還不得缺胳膊少腿啊……」又一人道。
「三長老的太極之土劍勢和他的巨劍應龍力敵千鈞，比起二長老也不差什麼吧……」一個女弟子抿嘴嬌嗔道。
「用二長老的話說就是：三長老的氣海藏劍還不如藏個錘子，至少掄起來還聲勢浩大些！」
「哈哈哈哈……」
眾弟子皆大笑不止，隻有楊劍吟好似沒聽到一般，隻是從他那攥得發白的指節處，能夠看出他內心的不平靜。
「聽說我們少閣主也是太素之金劍胎，不知道他和孫少爺哪個更強？」
「那肯定是我們孫大少啊，你不知道啊……少閣主好像是吃了羽什麼丹，這才到了氣境，孫大少可是靠自己！」
」羽什麼丹？那叫仙丹羽化！「
」啊對對對……「
孫天佑站在人群裡眼睛微眯，心想與她的約定又進了一步……
坤州西嶽華山。
華山之巔，巨石屹立，石內有碧色透出，一麵光滑如鏡，碧綠色光芒凝而不耀，兩個大字劍氣沖天，曰：空明。
空明洞天是八大門派之首，整個空明洞天隻有寥寥幾人，卻令整個江湖敬畏，隻因為空明洞天的「劍膽琴心」二人在承天之戰時，以無上修為直闖皇宮，與天元帝風臨簽下涇渭之盟，在八部大軍的鐵蹄下，保住了江湖中的一點生氣。
鎮嶽宮坐落在華山扶光峰、青女峰、長雲峰之間，倚峭壁而建，聚集三座山峰之靈氣，莊嚴而肅穆。
鎮嶽宮內，裝飾簡單而大氣，一張簡單的黃梨木桌旁，一男一女相坐對飲。
男子白色衣衫如雪，烏黑流雲發垂於肩上，持杯的手修長而潔淨，一身儒雅的書生氣質；女子風華絕代，朱唇皓齒，一雙鳳目淩而不厲，身著一襲素白長裙，一根寬帶束於纖纖細月要，真的好似那雲端仙子，隻是那雙鳳眸看向周圍的環境時帶著幾分陌生，眼神又略顯空洞。
二人正是琴尊千仞和劍仙子東方霽月。
「娘子，你最喜飲酒，這是用玉泉院裡蘊含半絲劍意的菖蒲所釀，請娘子品鑒。」千仞為夫人斟滿一杯酒，示意道。
東方霽月端起酒杯，抿了一口，便又輕輕放下，千仞也不見怪，自顧自的說道：「娘子，此時你應該說：此酒甚好，當以美名賜之！」
東方霽月怔怔地看著他，又低頭看了看手中的酒，緩緩問道：「賜……什麼美名？」
隻見千仞放下酒杯，閉上雙眼好像在回憶什麼，隨即大手一揮，袖子一甩，挺月匈昂頭，神情倨傲的說道：「仙子飲的酒，自然叫仙酒！」
東方霽月認真地看著他的動作，並嘗試著做了一遍，然後低聲喃喃道：「仙子飲的酒，的確應該叫仙酒！」
「哈哈哈哈！」千仞被她生澀的動作逗得哈哈大笑，望著她幽幽地說道：「娘子，你要盡快適應，我們山門已經開啟了一段時日，訪客將至，你還要與我一同招待客人啊……」
也不知是琴尊的引導起了作用，還是酒意使然，劍仙子漸漸地恢復了以往的風采，開懷暢飲，琴尊深情的看著眼前人，一時間竟看的癡了。
就當二人酒至酣時，一名身穿門派弟子服飾的少女款款而來，正是空明洞天四弟子花滿月，隻見她紅帶束發，上身微微前傾，神色恭敬垂首而立，說道：「師尊，坤州刺史郭斌求見。」
「娘子，你對這個江湖的期望，是少年俠客可以鮮衣怒馬恣意馳騁，而失意文人能夠寄情山水放歌縱酒！但總有一些人想要破壞這一切……」
說罷，抬手飲盡了杯中佳釀，在起身的那一刻，周身仿佛有風乍起，劍意凜然。酒興正濃之時被打斷，不免有些意興闌珊，無奈道：「也罷，我就帶你去看一看這世間的骯髒與不堪。」
「齊雲殿伺候。」
「唯。」少女拱手領命，轉身腳步輕移，出院門後飛身躍起，體態優美翩若驚鴻。
空明洞天齊雲殿。
青女峰有一殿，皆言其峰之高與雲齊平，故得名齊雲殿，齊雲殿外常年雲霧繚繞，宛如人間仙境，倒也不負齊雲之名。
「不知刺史大人駕臨，有失遠迎。」琴尊人影未見，聲音先至。