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章 清風不識字(上)(1 / 2)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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世上男人,不過三種白馬、種''馬與河馬。

白馬,是一種勤勉有力量兼具些英氣的動物,白馬男正是如此,他們占總數的六成,因數量廣多,皮相各異,有的順從溫和、有的被動高冷、有的韌勁十足、有的謹慎小心,看似五花八門,其實都是同一類人;種''馬,有三成男人是種''馬男,他們精力充沛,敢想敢做,敢打敢拚,熱烈的致使其活力無窮,擅長鑽各種漏洞;剩下來的就是河馬男了,雖隻一成,總量也並不少,河馬這種動物,有三個特征一是擅潛水,二是貌雖憨厚,實則極有實力,長大後在自然界幾無天敵,三是能在不同的時刻展現頗不同的一麵,河馬男有時溫文爾雅,有時勇猛無畏,有時上善若水,有時舍身取義。

此三種性情,並無高低優劣之別,不過同種人行為相似,大可類比。就拿借錢來說,其本來麵目是至少暫且侵占錢財所蘊之力量,此種攻擊強的舉動正是種''馬男的拿手好戲,他們無所顧忌,一往無前,口若懸河,或憑空畫餅,或聲淚俱下,總能讓人慷慨解囊;而白馬男總是臉皮薄了點,膽子小了點,怕借了錢後用錢來辦的事辦不成,怕遭推拒,怕別人瞧不起自己等等;河馬男呢,有個臭毛病,好為他人著想,除了先自要喟嘆一番時運,多半還會怕連累了他人,就算事情緊要,不得不厚起臉皮、鼓起勇氣,臨陣時也絕不如種''馬男來得那般爽利。

識人之難,難於上青天,我們自不能以某男找人借過錢,就來斷定他是種''馬男,畢竟白馬男、河馬男也有去借錢或者稱為融資的時候。本書試著碎片式解讀這三種男人的行徑,也不過是博君一笑。

哈,說起借錢,世人的發跡,多從借錢開始,這個故事也從此說起吧。

十五年前,北方起了戰事,天下震動,天公又不作美,江西連年大雨,洪澇後鬧起了飢荒。在江西安福縣有一座小小的寺院,名叫普濟寺,寺內共有九個僧人,為洪澇米少,檀越不來布施,眼看要挨餓了。普濟寺老住持年已八旬,因焦急不安而一病不起,他躺在病床上對其他八個和尚道「徒兒們,為師年老,怕是熬不過去了,你們還年輕,不能白白餓死啊,哪個有法子去募化個大施主,活了大家的命,我就讓他替我做了住持。」內中一僧,法名圓懷,四十五六歲,瘦骨嶙峋,本是個種''馬性情,雖出了家,本性猶存,最通人情世故,又能說會道,老住持一直有意把住持之位傳給他,隻是他因幼時家貧,不識字,老住持也是個不識字的,深知做住持不識字的不便,是以躊躇不決。圓懷此時答道「師父不要煩惱,您還記得鄰縣的肖舉人嗎?他是個最仗義好施的,本去了外省做官的,現今因他的母親離世,在家丁憂,若去募化,必不空手而回,隻有一樣……」老住持見他吞吞吐吐的,道「隻管說來。」圓懷道「弟子空手前去,或是化個兩三貫錢,或是兩三石米,能撐幾多日子?北方這場仗,也不知道要打到幾時,似肖老爺這種大施主,隨隨便便化過了緣,去哪再找第二個?弟子有個計較,不如我拿一件寺內拿得出手的東西去,典押在他那裡,借個幾十兩銀子回來,待過了荒年,再攢了錢去贖回來就是。」老住持道「寺內哪有什麼好東西!隻有祖師親筆寫下的那本經書寶貴,隻是那本經書對我等是至寶,官老爺卻未必看得上。」圓懷道「無妨,不過是有了東西好開口。」

圓懷敢說敢做,果然帶著祖師留下的一本《明霞經》,到肖老爺那裡典得白銀五十兩。不久老住持圓寂,圓懷就接任了住持。老住持彌留之際,又懊悔在自己手裡失了祖傳之物,一再交代圓懷道「待得年成好了,一定要記得把經書贖取回來。」

時光如白駒過隙,戰難和飢荒不過是歷史長河中的一陣波濤,天下太平後,普濟寺的香火漸漸旺盛。肖老爺丁憂期滿,去廣西做了三年縣令,後來新皇登基,他升遷到州府做了幾年通判,一因與上司不合,二因是個舉人出身,不似進士出身的有前程,遂冷了做官的心,四年前辭了官,又回了分宜縣老宅居住。圓懷和尚知道後,就動了贖取經書的念頭,奈何他自己又生起病來,惡時臥床不能動,好時也腿麻骨軟,走不得遠路的,熬了四年,終於大好,雖尚有病容,身子骨倒也輕健了。

「十五年前借的五十兩白銀,現今該還多少?」圓懷和尚想了此事許久。這些年在圓懷和尚的精打細算下,普濟寺已積攢了一百多兩紋銀,但和尚想起肖老爺的俠義之風,隻帶了五十五兩銀子出了門。「當初沒說息錢的事,也沒有立文書,我就統共五十五兩銀來贖,肖老爺多半是會答應的。留些銀子做用度總是好的。」抱著如此期望,圓懷和尚寅時出發,巳時初過渡,巳牌末已到分宜縣縣城。

來到肖宅前門,隻見院門沉寂,大門緊閉,偏門開著,一老一少兩個仆人在看門。圓懷和尚上前雙手合十道「阿彌陀佛,貧僧有禮了。」兩仆人回了禮。圓懷和尚道「貧僧普濟寺住持圓懷,十多年前受肖老爺恩澤,今日特來答謝肖老爺。請問肖老爺在家嗎?」老仆人答道「師父恐怕是見不到我們老爺了,老爺已經駕鶴仙去三年了。」圓懷和尚吃了一驚,道「啊!阿彌陀佛,我竟全然不知!」老仆人又道「上個月才過了三周年。」

圓懷和尚呆在原地,半天說不出話,一為恩人離開了人世,二為今日的事沒了著落,許久才回過神來,帶著哭腔對老仆說道「阿彌陀佛!肖老爺待我普濟寺恩重如山,不想這麼早就仙逝了,從今而後,我每日早晚給肖老爺誦經念佛……不知府上現在何人當家?」老仆人看了看圓懷沉甸甸的包袱,道「老爺不在了,自然是夫人管事。」那年輕的仆人插嘴道「大少爺也管事的。」圓懷道「勞煩通報一聲,就說普濟寺住持圓懷求見。」老仆人還待說什麼,那年輕的仆人搶道「大少爺正在後院練武,我去給你通報一聲。」說完一溜煙的去了。老仆不滿地哼了一聲。

不一會,年輕的仆人回報「有請!」圓懷和尚跟著他進了門,穿過前庭,來到大堂。一進門,見兩個人坐在堂上左首一人,滿腮濃髯,麵相極有威嚴,目光炯炯有神,氣閒神定又隱隱有奔馬之勢,乍看有二十多歲,細看卻不過十的年紀,圓懷和尚一見,心裡不由得叫了一聲好,再看右首那人,是個白麵書生,不過十五六歲,微帶笑意,一副什麼事都不放在心上的樣子。

帶路的仆人道「大少爺、二少爺,客人到了。」那濃髯的粗壯少年早站起來,拱手道「法師駕臨,有失遠迎。」白麵少年也起身行禮,卻並不說話。

濃髯少年正是肖家大公子肖東山,白麵少年是二公子肖暖煙。

圓懷和尚道「貧僧普濟寺住持圓懷,見過兩位公子。」肖東山道「師父不必多禮,請坐!」雙方寒暄完畢,分賓主坐定。圓懷和尚道「肖老居士是我普濟寺的大恩人,不想已往生極樂,阿彌陀佛!」肖東山道「師父說先父是你們的大恩人,恩從何來?」圓懷和尚道「十五年前鬧飢荒,隻因無米下鍋,貧僧來到府上,也是在這件屋子裡,把一本祖師親筆所寫的經書與老爺典得五十兩白銀,那經書是我普濟寺祖傳的至寶,卻對肖老爺毫無用處,虧得肖老爺俠義心腸,換了別個,哪會同意?恩情就在這裡了。我今日來,一是為了吊唁恩人;二是為了歸還錢銀,我佛門清貧之所,傾盡全寺,隻得五十五兩白銀,且當本利一並歸還,還望公子海涵;三則是請公子賜回經書,此書是祖師所傳,外人拿著並無益處,於我普濟寺卻是一件要緊的物件,望公子成全。」

肖東山聽了,哈哈大笑,道「此事我盡知!師父來的正好,我正要找你呢!」說著,起身在桌邊抽出一把刀來。隻見白光一閃,刀已出鞘,肖東山提著刀,緩緩走到堂中,真是龍驤虎步,勁力透衣。

圓懷和尚見他提著白花花的鋼刀沖自己走來,心裡直發毛。

好在肖東山走到堂中就站定了,隻見他唰唰唰三刀劈向左路,手腕一翻,變劈為刺,前進一步,一個虛劈,又是二刀。肖東山耍畢,收刀問道「師父,此招使到一半,為何變為直刺,前麵三刀定已把人逼到左邊,此時直刺,不是明擺著給人喘氣之機嗎?」

老和尚定了定神,道「我並不懂耍刀的事,公子這是問錯了人。」

肖東山道「《明霞經》既是你祖傳的東西,為何半點不懂,這分明是書上所記!莫非此書非你所屬?」

圓懷一聽,急得站了起來,道「此書確是我祖師所傳,已有五代,先師與我都不識字,這裡麵寫的什麼,半點不知,又不曾給外人看過,並不知道這裡記著耍刀的事!隻知道這是祖師爺留下的僅有之物,是極等珍貴的!」

肖東山道「這麼說來,寺院中竟沒人懂這招數間的變化了?」

圓懷道「是。」

肖東山連道可惜。

二公子肖暖煙此時插嘴道「哥啊,你這癡勁嚇著客人了!你看老師父麵容,哪裡是個練家子?還是說正事吧。」

肖東山見老和尚果是個弱不禁風的,一笑,道「師父別急,我無不還之意,隻是我最愛習武,書中疑惑之處存在心中久了,見了原主人當然要討教一二,讓師父見笑了,我這就去取書。」說完,快步去了後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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