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十章(1 / 2)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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周霽就這樣被帶回了警局。隨著案犯的鎖定,太多線索浮出水麵,警局上下早已認定他是真凶,隻是對外暫不作聲。

直接將人帶入審訊室。

大門緊閉,刺眼的強光燈啪的一下亮起,幽暗的室內如同一束光精準地照在周霽臉上。審訊室的強光燈,在心理上有先聲奪人的作用,燈光比太陽還要滾燙,能照盡無數陰暗的內心。

許多嫌疑人被照了幾下,就忍不住冷汗直流坦白交代。

恰如陰溝裡的鼠類、潮濕的苔蘚,他們畏懼燈,也憎惡這種過於明亮的東西,把自己全身好似照了個乾淨,從頭到腳無處遁形。

周霽卻不為所動,他臉上的表情十分平和,因警方的突如其來,他在公司裡有一度驚慌失措,不過隻持續了幾秒,很快就被極強的心理素質壓了下去。

審訊室每一個角落都安裝了攝像頭,觀察嫌疑人的表情、神色和動作,每一格都會連接到後台,秦居烈決定親自審訊他,蔣飛做他的助手。

「周先生,請問926和928當天你在做什麼?」當天就發生了兩起駭人聽聞的案子,受害者呂嘉樂和花年年被人扼喉致死。

秦居烈可沒有什麼寒暄的心情,他微眯雙眼,直接令人放了照片,「周先生,請你配合。」

這是什麼照片?

都是犯罪現場受害者的照片,審訊室上現場照片,是為了激起嫌疑人的一些反應。

正常人看到屍體照,一般都會感到惡心、嫌惡或者恐懼,心底十分抵觸,恨不得把照片遠遠丟開。真正的嫌疑人倒是可能會心虛、回避,把照片給翻個麵,多多少少擁有一些感情色彩。

周霽不屬於這兩者,他雙手抱臂,低頭看了一下照片。

神態自然地仿佛他漫步在藝術展裡,欣賞著一張張圖畫,好似這一切與他無關。

在細微處,他的眼波隱藏在黑暗中,能看出有幾分回味,沒錯,他在回味當初的感受。

脖子是人體多麼脆弱的一個部位,在動物界,好鬥的猛獸在攻擊獵物時,也是以咬斷脖頸致其死亡作為終結。

這些照片上的孩子,又是多麼淒艷,如同天鵝被折斷了脖子。當時他寬厚的大掌覆蓋在上,能感受到鮮活的血液流淌和脈絡跳動……

隨著他的掌心用力,多麼簡易的死法,呼吸隨之一斷,薄薄的皮肉下沒有鮮血滲出,避免了髒汙。

他一身嶄新的西裝也能保存完好。

周霽眼底流過一絲狡笑,這裡的照片僅有三張,呂嘉樂、花年年的遺體照,另一張是何柯柯戴著氧氣罩生命垂危時拍的,警方的目的是激起他的反應。可以說成功了,也可以說失敗了。

失敗在於,周霽什麼反應也沒有。

成功在於,周霽心情更加無聊,也更加狂傲。

警方沒有第四張、第五張照片,另外兩個被他棄屍的孩子下落,這恐怕是他要掌握一生的秘密。

想到這裡,他無

聲地笑了一下。

「我那兩天應當在洽談業務。」他眼神轉動狀似回憶,言語娓娓道來。

他能在職場上無往不利,全因他的微笑總是從容淡定,誰都喜歡這樣斯文的精神麵貌。還有那一聲好嗓音,擁有蠱惑人心之力,這幫助他簽下了多筆來自富豪、娛樂圈明星的訂單。

蔣飛冷笑,口氣流露出質疑:「你洽談什麼業務,洽談需要一整天?」

「警察同誌,你們不能忽略在行程上奔波的時間,也不能忽視了我們在路上物色新客戶的努力。」

這個職業就是時間分配完全模糊,你說你用十個小時談客戶,一個小時奔波,還是用一個小時談客戶,十個小時奔波,存在太多漏洞可言。公司更是以業績論成敗,不管一個人在外如何,隻要能簽下大筆訂單,管理層根本不管員工利用業餘時間在外乾什麼,是殺人放火還是陪酒應酬。

說完,周霽看了一眼手表,隨後一直在微笑,嘴角沒有一絲破綻。是他習慣在人前展示的儒雅笑容,他似乎在等24小時結束。

從這一秒開始,24小時如果沒有明確證據,公安機關必須放人,所以他才微笑。恐怕警方真是嚴刑拷打,也激不起他的一點漣漪。

——笑笑笑,笑什麼笑,擺明了想當滾刀肉。這年頭敢犯下驚天大案的人,果然狡猾詭辯,心理素質就是好!

蔣飛作為審訊副手,一看嫌疑人這副嘴臉就心生不爽,都進局子裡了,你還跟我們玩心理博弈?

這依然是一場豪賭,周霽心裡清楚,警方懷疑他了。可他今日前腳剛到公司,後腳就進了審訊室,他猜測警方沒有太多證據。

審訊拚的依然是信息差,嫌疑人在試探警方掌握多少證據,從而決定自己要抖落多少可以暴露的東西。無論問什麼,一切都是巧合,沒有dna不能把他定罪,如果說指痕比對,別開玩笑了。

孤證不立。

單獨證據不能立案。

除非被他丟在枯井、下水蓋的兩個孩子,能夠死而復生,否則誰也別想將他定罪。

種種算計之下。

他願意抽出24小時都跟警方消磨時間。

這場審訊恐怕要持續到深夜才會結束,隻看誰先落了下風。

周霽不知道,他想跟警方消磨時間,警方卻不願意配合,大家隻想撬開他那張嘴,爭取兩天內破案。

周霽唯一感到疑惑的地方,是正前方的警官。對方全程微眯著眼,手裡拿著一張紙觀察著他,冷淡而立。審訊室燈光太亮,更襯對方沒有任何表情,挺拔的眉宇如山巒,那雙眼似幽深的寒潭,似乎早已洞察一切。

目光如炬中,又透著一種難以捉扌莫的感覺。

從一開始就給他很不舒服的感覺,好似他玩的種種手段,在對方眼裡如跳梁小醜。接下來發生的事情,印證了他的判斷。

秦居烈冷漠開口:「齊翎,上東西。」

在場警員都清楚,麵對窮凶極惡的罪犯,普通傳統的審訊方式根本撬

不開對方的嘴,要讓這種人配合,威脅恐嚇最為低級,用情懷去交鋒也落了下乘,因為這些都是周霽勒索受害者家屬之後玩剩下的。更不能讓對方身上出現一點傷口,對方跟律法界素有合作,一點磕碰瘀青就能轉化為海嘯,到時候一頂嚴刑逼供的帽子扣下來,江州市刑偵隊誰也跑不掉。

那要怎麼做,才能撬開對方嚴防死守的心理防線?

自然是——直接摧毀對方的自信。

齊翎悟了:「原稿還是復印件?」

秦居烈看了一眼這個新人警察,這還用說,這個愣頭青是怎麼混到審訊室的?

這一眼冰冷又淩厲,齊翎被瞪得不知所措,趕緊悟了,給復印件。

一張紙就這樣落入了嫌疑人麵前,接下來的十分鍾堪比大仇得報的十分鍾,江州市局所有在崗執勤的警員,有幸欣賞了一場史詩級變臉。

任誰知道,自己的臉被畫了下來,誰的世界都會天崩地裂。周霽也是如此,看到畫的那一刻,他本來的從容淡定瞬間盪然無存,笑意凝固在唇角。

畫上的自己,好似照鏡一般纖毫畢現。那種近距離照鏡子才會出現的笑紋、眼皮下的痣、鬢發的紋路……到底是怎麼畫下來的?

最初他瞳孔顫抖著不敢置信,極力克製住手的力氣,別把這張印有他肖像畫的紙揉成齏粉,可他越是端詳越是無法忍住,麵容目眥盡裂的猙獰起來,儒雅斯文的假麵破裂,再也維持不住精英形象……當他看到身邊的文字時,更是差點氣瘋了。

按圖索驥,顧名思義,有了這幅畫,警方怎麼可能找不到他?隻是時間早晚問題,偏偏這個作畫人還格外貼心,標注上了他的車牌號。

這年頭車牌號堪比身份證,隻要擁有車牌號,在龐大的數據庫裡,自動會跳出持有人姓名、出生年月、曾用名、戶籍地……可太貼心了。

他不落網誰落網?他那失墜的掌控感總算知道了出處。

周霽的眼神陰冷下來,嘴角露出一抹嗜血想要殺人的冷酷微笑,他緩緩揉碎了這張紙,最後竟直接放聲大笑起來。

這張猙獰麵孔占據了半個監控屏幕,笑聲更是極具穿透力,堪比魔鬼,整個人如癲似瘋。

監控另一頭的女警最初被嚇了一跳,情不自禁地抖了抖手臂上爬起來的雞皮疙瘩,回過神後,心情巨爽:「這狡猾多端的926大案凶手,可算變臉了。嘿舉報人的畫像,把人給刺激瘋了。」

嫌疑人踏入局裡到現在的表情變化,都沒這一刻豐富。

「老實交代吧,這些受害者,還有你策劃的綁架案。」秦居烈麵容冷峻,轉了一下手頭的筆,往黑皮椅背靠了靠,這個姿勢流露出了勝券在握的氣勢。

「行。」

這幅畫的刺激效果極好,周霽他似乎是不想藏了,也藏不住了。更別提,秦居烈還給了他兩張新照片,一張是楊霖從汙水地下井裡被抱上來,救護車在一旁,另一張陸小寶昏迷著被搜救隊抱出了井口,月要間還綁了繩索——說明這倆孩子平安無事。

周霽直接氣笑了。

想也知道,八成是同一人所為。

隨後他深深地嘆了口氣。

人在說真話和假話的時候,神色動作,肢體語言,種種眼神截然不同。這個鮮明的對比,在接下來的審訊過程中,所有人都能感受到。有別於一開始的藏著掖著,接下來周霽果然說真話了。

「我可以老實交代,不過我有一個條件。」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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