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五十章(1 / 2)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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李路雲更像是一個他丟到台前的傀儡,他操縱著對方,與警方玩一場貓鼠遊戲,並在合適的時候當機立斷選擇退場……

這一刻他還在蠱惑著對方。

【你不需要有負罪感,你父母對你的愛本來就不是愛。你回憶一下,你人生中所有得到的愛,是否都明碼標價。你要考取第一名,才能得到父母的表揚,你要考上名牌大學,你要成功留校等等,他們才會誇贊你,否則就會罵你無能,這真的愛你嗎,恐怕他們愛的是你的溫順、你的成功,讓他們臉上有光、嘴裡有足夠炫耀的談資,這種明碼標價的愛,太自私了。】

確實是這樣!

他任父母的意願彎曲自己,從小到大,把自己變成他們最喜愛的模樣,他聽話了得到的是糖果,他不聽話了得到的是鞭子。

重新審視自己的人生,李路雲月匈腔裡翻滾起一股濃烈的恨意,電腦屏幕前的五官微微扭曲,神情幾l乎不受控製地流露出幾l分怨毒。

李父那個暖水瓶丟得「恰到好處」,內膽碎裂,熱水濺了他一身,其中一枚碎片擦過他的臉頰,流下一絲血,那般激烈的摔打似乎讓他靈魂深處覺醒了什麼。破裂到不可拚合的暖水瓶,好像是他本人。

【即使事情暴露了,他們恨的也是——你牽連了他們吧】

肯定是這樣!

父親性格剛硬、極好顏麵,母親息事寧人沒有主見,可他們都有一個共同點,喜歡炫耀。他們一定在憤怒,自己這個殺人犯連累了他們生來清清白白的好名聲吧。

【人活在世上,束縛太多了,這些都是枷鎖,你本是自由身,該一一斬斷它們,然後去盡情追求自己想要的生活】

血脈父母也是枷鎖嗎?

電腦屏幕那頭的男人,手指摩挲著下頜,唇角緩緩綻開一抹惡意的微笑,那份笑容別有深意,眼神玩味到令人頭皮發麻,如同命運響應一般,他緩慢敲下這幾l個字——

「怎麼不是呢?」

受他蠱惑的李路雲月匈中激盪起伏,久久難以平息。

烏鴉的話如同一塊巨石壓在他心口,點醒了他,也讓他感到呼吸不暢,仿佛心髒血肉遍布了層層綠色荊棘,這些荊棘就是烏鴉口中的枷鎖,嚴嚴密密地包裹著他,尖銳的倒刺傳出陣陣刺痛,讓他不得自由。他想去拿一把刀,把這些荊棘一一斬斷。

當天晚上,為了徹底解開這場束縛了他前半生的枷鎖,他燒了一壺開水,耐心地等待滾燙的熱水溫度下降,降到合適入口的溫度,他一貫有耐心。

他倒了兩杯水,往裡麵放了兩塊藥片。

這個藥他沒有特地出門去買,而是家裡常備,李母上了年紀,常有失眠的情況。這是他解開束縛的第一步,李路雲感覺自己手心在出汗。

等藥片溶化,與水融為一體後,他端起兩杯水,走向父母的臥房。

不出他的意料,父母果然沒睡,一個板著臉怒氣未消,一個靠著枕頭默默落淚。發生這樣天塌下來的事情

,他們哪有心情睡覺,一個兩個隻想睜眼到天明。

李父還把一大早要去警局的衣服準備好了,用衣架撐起,掛在床頭台燈這個顯眼的地方。隻等第一縷晨曦降臨人間,他迅速換上這身衣服,把兒子拽去警局。

不管是下跪還是怎麼樣,總之要給全市人民認錯!

李路雲把水杯遞過去,說了一句話:「爸,媽,你們別生氣了,我明天就去自首。」

隻有他心裡清楚,沒有明天了,這句話其實是他對父母的道別語,從明天開始,他就是一個自由的人。

父母不知道他內心想法。

早知如此,何必當初呢!

李父李母用失望的眼神盯著兒子,這一天他們受到的沖擊最大,他們沒有拒絕這杯水,完全沒有注意到兒子掌心一片黏膩,似乎很緊張。

溫水入喉,實在不想麵對這張臉,李父李母揮了揮手,讓兒子趕快離開。

臥室牆上的掛鍾發出輕微的走動聲,顯示這一刻已經淩晨一點了,七個小時後公安局上班,他們就會去自首。這種等待天光亮起的日子,讓他們內心焦躁煎熬,感覺分秒如年。

李父最終還是不願入睡,他折回客廳,坐在沙發上,一根接著一根抽煙。

偏偏十分鍾後,躺在臥室床上的李母和沙發抽煙的李父,都感覺自己的眼皮沉重得像墜了鉛,半天掀不開,整個人也昏昏沉沉。兩個沒有心思睡覺的人,竟直接失去意識、昏睡過去。

很快天際泛起一抹魚白,朝陽的金色光輝照進李家的窗戶。經過一夜的沉寂,整座城市似乎遺忘了恐怖,重新喚醒了活力,再度熙熙攘攘地熱鬧起來,李家卻沒有任何動靜,他們也沒有去警局報案。

南城分局一夜沒睡,他們在處理報警電話。

最新一通是一個孩子的舉報電話,電話那頭的男學生才十六歲,一本正經地說要舉報他們的老師。

警員不得不問一句,「小同學,你老師多大?」

「二十多歲了吧。」男學生道。

「我們警方說凶手的年齡是20-25歲,你沒看到嗎?」警員一口氣憋在喉嚨裡,要不是良好的職業素養,他都想大喊一聲別鬧了!

男學生急了:「可是警察叔叔,我們老師真的很可疑啊!他也是高度近視眼,最近才配了隱形眼鏡,他六月份才被女朋友甩了,受了很大的刺激。他的性格也孤僻不合群,還很凶,整天罵我們,你們快點把他抓走吧。在開學之前,我不想看到他了。」

「……」警員抹了一把臉。

心說要是你們老師知道這件事,得狠狠收拾你們!

一整天下來,無數市民積極提供線索,警方公布的犯罪側寫點燃了市民的破案熱情,熱線電話直接被打爆了,可一一篩查過去,有用的線索幾l乎沒有。

另一邊燕台區派出所。

一個五十多歲的男人走進所裡,他的神色略顯焦急,張口就道:「警察同誌啊,我要報案,我妹妹陳瑤,妹夫李明海,這兩

天聯係不上了,我去他們家敲門也沒反應,不知道人去哪裡了。我妹妹在二天前的晚上,跟我打了一通電話,在電話裡哭著跟我說,家裡發生了一件大事,她難以啟齒、心裡難受什麼的。我一開始還以為是妹夫做錯了什麼事,你說都二十多年夫妻,五十多歲的人了,怎麼還年老犯糊塗,我就叫囂著要給妹夫一個教訓……」

「打人是不對的。」聽到這裡,派出所民警不得不開口打斷,輕喝了一聲,隨後很有耐心,「然後呢?」

「警察同誌我知道,我隨口說一說而已。」男人訕笑:「我妹妹哭著說,跟他無關,跟她孩子李路雲有關。我說路雲那孩子乖得很,能有什麼事啊?妹妹拚命搖頭,使勁地哭,就是不告訴我發生了什麼,隻說難以啟齒,對不起別人之類沒頭沒腦的話,還說明天我就知道了。結果兩天過去了,我妹妹一通電話也沒打回來。」

「……這兩天電話一直是關機狀態?」民警確認情況。

「對。不管什麼時候打,都是忙音和關機。」

顯然,心理承受能力不強的李母在睡覺之前,流著眼淚,給自己最信賴的兄長撥打過一通電話,話語含含糊糊。

因為這通電話鋪了墊,事後沒有音訊,才讓男人心裡咯噔一聲,在想會不會出什麼事了。

貧瘠的想象力限製了一個老實巴交的男人,他實在想不出,妹妹和妹夫倆都是五十好幾l的人了,不是幾l歲大的孩子,出事又能出什麼事。

可是吧,他這顆心始終放心不下!

都說左眼皮跳財,右眼皮跳災,他這兩天兩隻眼皮都在抽搐跳動,老婆跟他說,都改開多少年了,別胡亂迷信,可他總覺得這預兆很不吉利。

左思右想之下,男人按住跳動的眼皮,還是去了當地派出所報案。

派出所受理了案情,民警大手一揮:「陳瑤,李明海,幸福小區的住戶,這兩天聯係不上了是吧。行,陳先生,您先回去等消息吧,我們會親自往幸福小區走一趟。」

最近是多事之秋,每一個案件警方都不敢大意。

當下就有一名警察搭配一名輔警,佩戴好外勤裝備,開了一輛警車前往了幸福小區查看情況。

一路上了六樓,派出所民警禮貌地敲門:「陳瑤、李明海,你們在不在?」手指將門鈴按響,長長的忙音之後沒有反應。多次敲門詢問也無果,整扇門安安靜靜,仿佛無人在家。

報案男子留過電話,他們按照電話號碼撥了過去,座機電話在裡邊響起了,刺耳的電話聲一連響了好幾l聲,也沒人接聽。

這種情況確實很特殊。

民警給報警人的手機撥回去,「我們親自來過了,你妹妹和妹夫確實不在家,你有沒有他們家的鑰匙?」

李家舅舅口氣無奈:「肯定沒有啊,警察同誌我要是有鑰匙的話,我早就開門進去了。」哪裡用得著給警方報案啊。

這就麻煩了。

在不確定當事人是否有意躲藏的情況下,派出所民警不能隨隨便便擅

闖民宅,否則事後要被追究責任。

兩名警察互相對視一眼,決定明天再來。

一連兩日,早中晚風雨無阻地前來,兩名警察多次敲門無果,臉色逐漸凝重。恰好這時候,樓下來了一名老太太,手裡提著一個菜籃子,她顫顫巍巍地走到李家門口,枯瘦的手狂拍房門,嘴裡指名道姓地罵罵咧咧:「陳瑤啊,你家裡在煮什麼,是不是煮鹹魚啊,這幾l天好臭啊!別煮了!」

樓下遭殃幾l天了。

今天總算受不了,七月高溫啊,吹空調都吹不掉這股蔓延到樓下的惡臭。

「等等阿婆,你在說什麼,你聞到臭味了?」一名輔警連忙攔下了嘴裡謾罵不斷的老太太。

老太太一看是警察,連忙把溢到嘴邊的髒話吞了下去,「是啊警察同誌,李家的不知道在搞什麼,這幾l天我們聞到刺鼻難聞的臭味了,聞一聞差點吐了,怎麼敲門都沒反應!你們來的正好,樓上樓下的我們都要報警了!」

老太太喋喋不休,渾然沒看到兩名警察嚴肅的神色。

他們對老太太說:「阿婆,你是樓下住戶對吧,借你們家陽台一用。」老太太還茫然著,兩名警察已經往身上綁了繩索,在所有人疑惑注目之下,從她家的陽台靈巧地攀爬上去。

「警察同誌小心啊!」

這可不是電視劇,在現實中親眼見到這種驚險的場景,眾人雙手緊攥,心揪了起來。

負責攀爬的警察,上去後,透過陽台看清屋內的一幕後,倒吸了一口涼氣,大喊道:「快點報警!樓上出事了!」

隻見客廳一片飛濺的血跡,一個男人倒在血泊之中,屍體腫脹變綠,身上飛舞著許多蒼蠅,早已經沒了生命體征。也就辦事警察經驗豐富訓練有素了,任何見到這一幕的普通人都要被嚇得魂飛魄散。

接下來發生的事情不用多說,刑警隊接到人命關天的案子,在短時間內快速集結大批人馬,準備破門而入。

巧合的是,燕台派出所行動的這一天,專案組也調查到了李路雲。

在附近十公裡的眼鏡店配過隱形眼鏡的年輕人、大學學歷、七月份身上發生了重大變故——

警方特地走訪了江州大學,一開始不知道李路雲是最近連環投毒案的凶手,江州大學並不願意透露,幾l名學生還道:「李路雲這個人,早在七月初就被開除學籍了,他不是我們江大的人了。」

警方敏銳地捕捉到這個信息,七月份被開除學籍,對一個學生來說,可以說是重大毀滅打擊吧。

犯罪側寫所勾勒的凶手形象,漸漸的與這名男大學生掛上了鈎,整個形象也越來越明朗。

「江大開除他,理由是什麼?」

校方可不會無緣無故開除一名學生,警方總覺得,其中有什麼隱秘可以挖掘。

「具體原因啊……對不起警察叔叔,我們不能說,這事關學校聲譽。起碼不能從我們嘴裡說出去,你們去找校領導或者梁教授詢問吧。」幾l名學生臉色為難,這件事除了當事

人、校領導和實驗室的幾l個人之外,隻在小範圍內傳播。

這件事沒激起什麼水花,開除通知在官網隻占了比指甲蓋還小的一塊版麵,不仔細看還真看不到。

這年頭大家沒事也不會去登錄官網。

以至於大多數學生都被蒙在鼓裡,根本不知道有一個同齡人被開除、趕出學校的事。

這個開除學籍的事情牽涉了一名優等生,一名德高望重、地位顯赫的榮譽教授,算是一個小範圍的醜-聞,校方想要隱瞞也是正常。

如果被外界知道,名牌大學的學生,為了一個實驗室名額內部鬥爭同室操戈,不惜向同窗下手,一旦傳出去,江州大學的名聲還要不要了?

因此事發後,當事人吳植緘默二分,梁教授倒是很生氣,卻也沒說什麼,隻把李路雲趕出了實驗室。校方反應很快,迅速對李姓學生做出了嚴肅處理,那就是開除學籍。

江州大學諱莫如深,努力藏著掖著,卻不知道,李路雲被開除後,製造出了驚天大案,給江大的名聲潑了一場更大的髒水。

總之,警方找上了校領導。校領導哪裡敢隱瞞警方啊!立刻一五一十地說了出來。

原來在六月底的一天,李路雲向同學下手了。他把某種藥物,放入一杯水裡,他第一次作案沒有經驗,也太心急了。

那位吳同學能進入實驗室,自然有過人之處,腹中有海量的化學知識,一開始水太燙了,他不急著喝。等水溫度下降,吳植端起水準備入喉時,凝眸細看,發現沉澱物顏色不對勁,有輕微的渾濁。他一下子警覺了,再微微湊近杯口,通過嗅覺感知,水的氣味也有一點古怪,很快將其識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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