八(1 / 2)
008
茯苓懷疑是自己哭得太厲害,出現了幻覺,他怎麼會說這樣的話?
他是朝廷重臣,太子少師。怎麼會輕描淡寫地說殺了公主?
像是捏死螻蟻那樣的簡單。
感覺到她那一瞬間緊繃的情緒,崔湛竟又笑了,「怎麼……」
卻被她輕輕地握了握手臂。
「多謝公子,」茯苓垂眼,小聲道,「肯拿話來哄我。」
握住手臂的手指格外纖軟,指甲修剪得圓潤齊整,不染寇丹,崔湛垂眸盯著。
茯苓隻當他是為安撫自己情緒,才口不擇言。
除了陛下,誰殺得了公主?
那可是當朝唯一的金枝玉葉。
理智雖然這樣想著,情感卻克製不住,淚水不住往下流,在他身側蜷縮著,像是一隻被拋棄的流浪貓。
崔湛垂下眼睫,少女渾身顫抖,哭起來眼皮泛紅,手還捂著月匈口的位置。
他突然道:「給我看看傷。」
茯苓隻顧著啜泣,便沒多注意他的動作。任由他把上衣的衣領給拉開,一直滑落到肩頭,月匈口半露。
她皮膚白嫩,羊脂玉般泛著暖光,那弧度微隆之處果然有一道淤青。
他目光停留有些久。
茯苓一怔,這才反應過來,悲傷的情緒暫時被另一種情緒所掩蓋。
「怎、怎麼了?」
崔湛抬眸,不知怎麼輕輕笑道:
「當時應該剁了那小子的一條腿。」
明明是笑著的,他的神情卻極端陰鬱,有種嗜血的殘忍。
可一定睛看去,他還是那副光風霽月的聖人模樣。
崔湛轉身去取藥膏,那東西不久前用過,就放在最顯眼的位置。
等他坐回麵前,朝她伸出手,茯苓這才反應過來,磕磕絆絆說:「那個……妾身自己來吧。」總覺得這種地方他來碰不合適。
「你能行?」
茯苓覺得自己確實不太行。
她方才哭得太崩潰,手腳都有些失溫,一抬起來就在微微輕顫,隻怕連裝藥膏的瓷瓶都拿不穩。
崔湛把她的衣領又扯開些,露出大片肩膀,指腹抹了一點膏藥,在那皮膚上打著圈。
那裡隨著呼吸一起一伏,微微刺痛從月匈口傳來,但因為他手指自帶冰敷效果,倒也不算難捱。
茯苓扭過頭,不敢看他,也不敢說話。
雙手握緊成拳貼在身側,對比起她明顯有點亂掉的呼吸,他卻顯得過分冷靜,有種超乎常人的自控能力。
茯苓忍著那太清晰的觸感,想到上一次同床共寢,被他卷起來塞進被子,抱著睡了一夜。
少師……應該就是那些人口中說的,正人君子吧?
茯苓漸漸感覺不那麼緊張了,身體也放鬆起來。心口卻莫名發熱起來。
崔湛也感覺到指尖下的皮膚逐漸發燙。
他驀地一頓。
崔湛垂下眼,十分順其自然地,將手掌覆於其上。
與回憶中比較起來,分毫不差。
這動作,惹來了她瞪大眼睛的凝視。
茯苓耳骨滾燙,僵直著身體不敢動作,根本不敢相信,前一刻還正正經經給她擦藥的崔湛,現在竟然在做這種事。
崔湛卻完全沒有丁點窘迫。他掌心稍離,指腹勾挑,將剩下一點藥膏抹勻。
這才收回手去,用帕子擦掉指尖殘餘的藥膏。
全程倆人沒有一句交流。
反倒是茯苓喉嚨發乾,心跳的很快,微微頭暈,不知自己這是怎麼了。
身前影子一晃,那人站起身來要走。
垂下來的袖擺卻被一隻小手扯住。
剛失去唯一的至親,茯苓極度缺失安全感,她長睫微顫,拽著他衣袖,聲音有些低,糯糯的。
「能不能陪陪我……」
「郎君。」
她心裡空空的,茫然無助,促使她來永安的信念,一夕之間崩塌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