從忽然七日開始(1 / 2)
漫天紅色。
透明的沙從天際垂落。
重復靜止的世界,讓人失去方向和時間。獄寺隼人獨自徘徊在這片土地上,不知道最終會抵達哪裡,也不知道何時才可以停下。
他耳邊充斥著流水的聲音,但是看不見任何實物。
仿佛凍死之人眼中的幻覺。
這是地獄嗎?
沒有答案。
但無論如何。死後的世界原來真的如文豪們所說,什麼也沒有。
獄寺隼人試探著叫出聲。
「十代目?」
「……」
「十代目!」
四下寂靜,無人回應。
紅色越來越濃烈。
他的身體開始起霧,變得潮濕。
就在這時,他突然知曉。
其實不是世界變成紅色,而是天上那輪明亮得像在燃燒、不可思議的血紅色月亮——
正在不斷向他靠近。
潮水聲越來越響。
什麼也改變不了,在不停歇地下墜中,他被淹沒。
……
人們說,當你死的時候,你的一生都會在眼前浮現。[1]
但是,這件事並沒有發生在獄寺隼人身上。
人生最精彩的時刻。
沒有出現。
那些希望記住的瞬間。
沒有出現。
人們借以記住自己的事情。
沒有出現。
唯一可以確認的,隻有一點,他還有心願沒有實現。
就像那條古老的謎語,森林裡倒了一棵樹,如果沒人聽到的話,那它倒下時究竟有沒有發出聲音呢?[2]
獄寺隼人不知道答案。
他隻是不停在紅色的水底畫線,每次都越過剛畫的線,然後再畫一道,再越過,再畫一道……一道又一道。
血液是紅色。
爆炸也是紅色。
壞死的組織被切開,腐爛的雜質被剔除,然後被人用滾燙的針與線縫上。
獄寺隼人在疼痛中開始遺忘。
但漫天紅色背後,始終有一雙擔憂的眼睛,溫暖熾熱。
「十代目?」
獄寺隼人不自覺出聲。
可是。
十代目?
是誰?
線斷掉了。
獄寺隼人想不起來。
記憶被月亮奪走。
液體灌進月匈腔,無法呼吸。
【「你隻能做你能做的。」】[3]
他能做的,他能做的,是什麼?
【「你有一堆好下屬啊。」】
【「不是下屬,獄寺和山本他們是我的朋友啦。」】
熟悉的對話。
【「您才是最適合做這個首領的人,我會作為您最忠誠的左右手,以後盡管吩咐我吧。」】
他做出的承諾。
【「你是首領的左右手,那你現在在做什麼?」】
不是質問。
卻比質問還讓人難受。
左右手的職責是保護首領。
首領是誰?
十代目。
首領在哪裡?
商業街中央。
首領現在有危險,身為左右手的他為什麼還在這裡浪費時間?
沒錯,他該離開。
畫線的動作不知不覺停下。
並且,在他認識到這點的同時,月亮破碎了。
……
獄寺隼人醒來。
*
並盛中央病院。
獄寺隼人情況穩定後,突然說起夢話。沒什麼有意思的內容,隻有一聲強過一聲的呼喚。
在分貝達到最高,連樓底小花園都能聽見的那聲「十代目!!!」喊出來之後,他猛地睜開眼。
「醒了?」
獄寺隼人看向聲音傳來的方向。
一堆白色噪點中,十六夜平靜捂著耳朵坐在床邊,隔了兩張床的床邊,並且人有往後退的趨勢。
「我……你怎麼也來這了……」獄寺隼人轉轉眼珠,恍然大悟般,語氣變得惆悵,「你也死了?」
十六夜:?
什麼叫你也死了。
她怎麼不知道她死了?
「壞了,開始說胡話了,你該不會還在發燒吧?」十六夜皺著眉抽出溫度計,「趕緊測測。」
發燒?
獄寺隼人晃了晃腦袋,理智一點點蘇醒,耳中關於十六夜的語言變得模糊,視線卻逐漸變得清晰。
他終於辨清周圍環境。
空中充斥著消毒水的氣味,裝潢整體呈白色,部分摻雜藍色。旁邊的置物櫃上,放著一隻果籃和一大把開得張揚的向日葵。
他在醫院。
那,剛剛的是夢?
他沒死?
獄寺隼人感受了下月匈口處的傷,還是很痛,可和剛遭到攻擊以及毒素上頭的時候不同,現在的疼痛仿佛被門外漢用電鋸一塊塊切開骨頭和肌肉,又組裝回去,卻裝錯了位置。
他突然想起一句話,任何東西,打碎拆散後重組都不會變好,不管是要合成牛肉還是人……嘶。
錯覺吧?
人被肢解怎麼可能還活著。
獄寺隼人告訴自己不要胡思亂想。
他掙紮了一下想要起身,卻瞬間被某種帶著韌勁的東西往後扯去,這才發現自己上上下下都被纏滿繃帶。
像極了木乃伊。
十六夜等他認清現實,才起身走到他旁邊,從果籃裡拿出一個蘋果,清洗後仔細削起來。
見掙紮不開,獄寺隼人隻好躺著。
他問:「十代目呢?」
他記得自己替十代目擋了攻擊,意識模糊的時候有聽見棒球白癡和十六夜說話,說了些什麼記不清,反正之後不久就完全不省人事。
又讓十代目擔心了。
他內心懊惱捶地。
這樣,還算什麼左右手?
「我不知道你口中的十代目是誰,但沢田君和山本君都在外麵。」
十六夜語氣淡淡。
「還有,別在醫院大吵大鬧的。」
獄寺隼人稍微鬆了口氣。
「那十代目沒受傷吧?」
「??」
不是吧哥們,現在醫院裡傷最重的就是你,差點死掉,居然還有空擔心別人?
十六夜嘆為觀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