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六十三章 黑巫與白巫（1 / 2）
十萬大山的深處，幾個人影正循著一條鬱鬱蔥蔥的山穀向南走去。因為巴蛇的存在，方圓幾十裡內幾乎看不到什麼像樣的大妖，但仍然有各種各樣的潛在危機讓人防不勝防，比如之前遇到過的肉瘤毒蛇，若非小獵體質變態，就他那麼一抓，死十次都不夠的；還有一種在日光下能散發出奇異香味的巨大花朵，尋常人一旦聞到就會陷入癲狂；更可怕的是一種隻有米粒大小的綠蜱蟲，翻開一片葉子的背麵一看，密密麻麻的全是，一旦有宿主不小心蹭到了，便會附在身上一動不動，也不急著吸血，等到宿主睡著了之後，這才咬破皮膚，注入一種能讓人漸漸麻痹的毒素，之後才開始大口吸血，所以十萬大山裡的蠻民們經常會遇到一個人前一天還好好著，第二天突然就醒不過來了，推開門一看，人已經被吸得隻剩了個皮包骨頭，身上趴著幾隻膨脹成碗口大小的巨大綠蜱蟲，那場景，想想都覺得可怕。
還好有阿塔這個本地向導在，一路上總算有驚無險。
走了沒多遠，背著大背簍的黑瘦少女停住了腳步，麵前是一片碎石灘，碎石灘的中央居然豎起一根兩人多高的石柱，石柱的頂端雕刻有一副彩色浮雕，正反兩麵都有，是兩顆造型奇特的豎眼，雖然雕工略顯粗糙，顏色也凋零了不少，但傳達出的神意卻極為的清楚明白：正麵的那顆眼睛俯視著身前的大地，目光威嚴到讓人不敢仰視，而反麵那顆則平視著遠方，目光深邃而平靜。
阿塔放下背簍，赤腳走在白色的河卵石上，分別對著那兩顆「眼睛」行了一次跪拜之禮。
神情極為虔誠。
夜小西繞著石柱轉了一圈，心裡有些猜測，這兩顆眼睛多半就是巫族傳說中的神眼，一正一反分別代表著一陽一陰，在賭世之戰爆發之前的時代裡，神州大陸上遍布著大大小小的各種部落，而幾乎每一個稍大的部落都有著屬於自己的獨特文明，而神眼崇拜正是巫族文明的精神核心。讓夜小西沒想到的是，隨著雄主高寧一統天下，許多部落的文明都在大融合中消失不見，而這些在千年前就已經逃進了十萬大山的「野蠻人」，居然還保留著自己的精神圖騰，這不得不說是個奇跡。
阿塔站起身，從兜裡掏出來一塊東西，用芭蕉葉包好了的，打開一看，是一塊塊晾好了的肉鋪，她小心翼翼的分成三份，分別遞給小獵三人，說道：「喏，本來我自己吃的，算了，知道你們都餓著，就給你們吃吧。」
小獵接到手中，發現月見那份比自己的兩倍都多，正想抱怨，小黑妞一個眼神瞪過來：「不想吃就還給我！我還餓著呢！」
小獵趕忙塞進了嘴裡。
那邊夜小西看著手心那塊黑黑黏黏的肉
鋪，眉頭緊皺，餓是真餓，但吃也是真的不太敢吃。
阿塔挑了挑眉毛：「咋呀，害怕我下毒不成？我要想毒死你們，還救你們乾嘛？」
夜小西猶豫了一下，還是忍不住問道：「你們這……該不會是人肉吧？」
薑小獵「嘔」的一聲，把剛咽到嗓子眼裡的肉全部吐到了手心，扭頭看著小黑妞，欲哭無淚。
阿塔冷笑一聲，「人肉？嗬嗬，對呀，我們蠻族人放著十萬大山裡遍地都能找到的畜生不吃，就喜歡吃人肉呢！我們每隔一段時間就要派出大隊的人馬，花費半個多月的時間，穿過危險重重的十萬大山，然後冒著會被你們的朝廷兵馬圍剿的風險，非要沖進城鎮裡抓上一批北方人回來，男的油炸，女的清蒸，最可口的就是那些小孩子了，哇，你們是不知道，那肉質，可嫩了！」
小獵目瞪口呆：「真……的？」
黑瘦少女差點沒氣暈過去，「你傻啊！當然是假的！這是鼠肉，竹鼠肉！吃不死你們！」
小獵頓時放下心來，笑嗬嗬的再次把手心的肉一口吞掉，不忘伸出大拇指贊了一句：「味道不錯!」
阿塔直翻白眼。
月見隻嘗了一小口，便皺了皺眉，把剩下的全部遞給了小獵：「我覺得味道有些怪，你吃吧。」
小獵又是一口吞掉，還不忘吧砸了兩下嘴：「是嗎？我覺得味道還行啊！」
這次是夜小西翻了個白眼。
「吃完了就該上路了噢！」
阿塔重新背起背簍，精神抖擻的走在最前麵，她瘦小的身軀被那個不合身的背簍幾乎徹底擋住了，隻看到一雙生有厚厚繭子的小腳丫在大步向前。
小黑妞頭也不回的道：「我這人說話很算話的！我們部落以前是什麼樣子我不知道，但聽九辛婆婆說，就最近這幾百年，托巴蛇大人的福，我們一直過得很安穩，我們沒有殺過任何一個北方人，更不可能去吃什麼人肉了。」
「那在南疆一帶殺人放火的又是誰？難道不是你們巫族的人？」夜小西道。
阿塔顛了顛大背簍，「是我們巫族的人，但不是我們部落的人。」
「什麼意思？」
「就是字麵上的意思。殺你們的，是黑巫族的人，而我們部落則是白巫族的人。」
黑巫？白巫？
夜小西仔細想了一會，沒有任何印象，修羅門裡那些紙張泛黃的古老書籍上好像沒有任何有關黑白巫的記載，她忍不住道：「黑巫族是什麼？白巫族又是什麼？」
阿塔人小鬼大的嘆了口氣，「說來話長啊——」
接下來的幾個時辰，這小黑妞邊走邊說，前拚後湊的，將這麼多年以來發生在這片遺忘之地的辛秘往事大概講了一遍。
當年賭世之戰過後，魔主荊歌
雖然落敗，但紛亂多年的神州大地還遠遠沒有平息下來，忠於魔主的巫族百姓們不相信荊歌會被區區七個凡人擊敗，他們誓死也不願意向所謂的七聖臣服，一度還做出不少屠殺百姓的報復行徑。彼時七聖之一的高寧剛剛收攏各部創建了乾明王朝，各個部落持續了幾百年的矛盾沖突不可能一下子就平息下來，全天下的百姓雖然磕磕碰碰的都住到了石頭城裡，但所有人都對這樣一個史無前例的大王朝充滿了疑惑，所有人都瞪大眼睛看著呢，看看你高寧到底能不能帶給我們一個太平盛世。
所以巫族的行徑，決不可忍。
高寧很快派出了麾下最為得力的幾位大將軍，以三麵合圍之勢，生生將數十萬巫族百姓趕進了十萬大山，彼時的十萬大山比之今日更為險惡，在不到十年時間裡，巫族族民就縮減了將近九成，幾乎是滅頂之災，要不是年輕一輩中出了幾個驚才艷絕的人物，可能巫族真的就在這十萬大山之中徹底絕後了。
巫族人素來好戰，族人恩怨分明且性情激烈，他們雖然遭此大難，但卻絲毫未改復仇之信念，在之後的幾百年裡，他們無數次的發動突襲，一代又一代的巫族戰士殺出十萬大山，沖向這座被七聖竊取的天下，燒殺搶掠大肆破壞，希冀著未來有一日魔主荊歌能夠卷土重來，帶領他們重新執掌神州。
然而，隨著時間的推移，巫族族民們絕望的發現，這個熱衷於建造石頭城的王朝竟然越來越穩固了，那麼多同胞前赴後繼的犧牲，卻根本動搖不了它分毫，明明是竊取的天下，卻儼然已經成為了正統。
分裂，不可避免的產生了。
具體是什麼時候發生的，阿塔不知道，部落裡歲數最大的九辛婆婆也沒記住，反正大概是三四百年前，巫族精心策劃的一次聲東擊西的突襲，被時任的鎮南大將軍提前看破了意圖，上千名巫族男兒自投羅網，被朝廷大軍團團圍住無一生還，巫族內部在悲痛哀悼的同時，也爆發出了極大的分歧，相當一部分族民對於這種毫無意義的犧牲感到痛心和困惑，不願再戰，但另外一部分族民卻痛斥他們膽小如鼠毫無血性，愧對巫族的列祖列宗，雙方在神眼圖騰之下，爆發了極為激烈的沖突。
自此，曾經堅若磐石的巫族徹底分裂，傾向於繼續戰鬥的被稱為是黑巫族，而不願再繼續戰鬥的則被稱為是白巫族，現如今散落在十萬大山裡的巫族部落大概有十三個，其中黑巫族占十個，白巫族占三個，差距相當明顯，雙方雖然不會再蠢到繼續內鬥，但也是老死不相往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