蒼鸞外傳 蒼鸞劍上(1 / 2)
林嬰手中所持白劍乃是李唐皇室寶庫保存許久的千年古劍。
早在千年前的南疆之地,列侯紛爭大多在中原一帶,所以南疆那時並沒有現在這麼肥沃富饒。
也正是因為免受戰火摧殘的原因,南人大多天性善良,勤勞,在耕田上整日勞作。
但也有崇尚更美好生活,而北上定居中原的人,諸侯伐交不斷,乾戈即舉,戰火必然綿延數年,北上的南人大多憑借著吃苦耐勞的性子在軍中做起士卒,不過也有些南人掌握了某些技藝,過上更安詳的生活,他們通過自學的鍛造手藝成為了鑄劍師,一器千金,一生不愁。
北方出將,南方出匠,一時成了那個時代的主流。
南方鍛造興起,不少人紛紛南人拜師學藝,妄圖學得一技之長後再北上大撈一筆,再榮歸故裡,餘生逍遙。
芩小時父親頻頻北上替人鑄劍,自己每次都會趴在門前數螞蟻,數著數著,父親就會回來,雖然分開的日子很煎熬,但是父親每次都會帶回很多新奇的玩意兒。
父親每次鑄劍,芩都會躲得遠遠看著,當父親大汗淋淋時,她將手帕遞過去,然後將手迅速縮回,害怕那爐子裡麵翻滾的赤水濺到身上。
那之後,娘親淚撒梨花地抱著自己哭了一夜,芩躺在懷裡睡得很安詳,第二天娘親就不在家了,隔了幾天後家裡來了一個華服濃妝,高掛銀冠的女人,她比娘親更羞,更美,卻從不幫父親鑄劍,隻是守候在家裡,沏茶迎客。
不過父親還是很疼自己,最好的東西總是有她一份兒。
直到小姑娘慢慢長大,父親離家的日子逐漸變少,家裡反倒是來了不少陌生小子拜師學藝,其中一個瘦猴兒芩記得很深,他叫泱。
其他小子都是拿起玄鐵可以起爐開火,隻有這個泱什麼都不會。
芩每天自由的時間愈來愈少,那個女人將自己關在屋裡,讓自己看書學禮,可是外麵那麼熱鬧,為什麼偏偏要把自己鎖在這裡?
這段時間裡麵,父親很忙,反倒是那個叫泱的瘦猴兒和自己相處的時間最多,因為他和自己一樣都在從頭學起。
「你為什麼要來鑄鐵啊?」
「我不想像我父母那樣餓死」
這是兩人說的第一次話。
聽父親說泱的父母在飢荒中死去了,而泱靠著僅剩的一口米粥,活了下來。
芩覺得泱很可憐,之後一起的日子裡,姑娘總會藏些肉塊,他太瘦了,白天裡時甚至會暈倒。
到了晚上,芩會偷偷爬到泱的被窩裡麵將三餐裡麵藏起來的食物送給這個瘦猴兒。
「謝謝你,芩,你是對我最好的。」
「那當然。」
「以後我要為你打造一把天下無雙的兵器,以你為名。」,泱大口咀嚼著。
被窩裡麵兩個人暗自約定了承諾,一個打造最好的兵器,一個為他尋找最好的鐵。
泱的進步有目共睹,他打鐵時獨到的錘法讓他脫穎而出,成為了父親的親傳弟子。
「不久之後,我要隨師傅北上了!」泱在火爐前一邊添置柴火,一邊對身邊的芩說道。
這次,芩就站在火爐邊,眼皮底下就是滾滾赤水,額頭凝結的汗珠倒映出泱看她的眼神。
「那好啊,這樣你終於可以打造一把極好的兵器了。」芩莞爾一笑,這些年她學到的也不少,隻是她的心卻是忐忑不安的。
「是啊」泱瞳孔中泛著流光,猶豫了一會兒,回應道。
他去了,芩將兩人送到了十裡之外,無論是父親,還是泱,她都希望兩人能平安歸來,僅此而已。
那一年,桃瓣夭夭,灼灼其華,千裡之路,踏足腳下,路漫漫而道無終兮!
他回來了,臉上留下了永久的疤痕,心中更是種下噩夢的種子,父親被永遠的留在了那裡。
泱告訴芩,自己的第一把劍被完完全全否定,加之耗費了巨大的鐵源,按照雇傭的等價賠償,泱必須償命!
是父親,父親在危急時刻保住了泱,因為相信泱才讓他代替自己鑄劍,師傅必須為此付出代價,他願意一命換一命,但是泱必須立下承諾,照顧芩一輩子,如若背叛,便被冤魂纏繞不得好死!
芩披麻戴孝,在靈堂前哭了一夜,以後自己再也等不到父親了。
泱在房內關了三天三夜,終於昏了過去,並且發了大病,全身乏力,額頭奇熱無比。
一身重擔都壓倒了這個豆蔻年華的女子身上,甚至喘不過氣來。
父親的積蓄很快因為泱的一場大病的藥材錢全部散盡。
「你再不起來,家裡可就什麼都不剩了。」一襲白衣,頭戴白巾的芩拉著床上昏迷的泱,低聲念道。
芩看著泱,他的錯害死了父親,自己怎麼恨不起來呢,更不知道如何麵對他。
第二日,芩遠行,她去西王母神廟為泱祈福,而赤腳祈願才是最誠心的,她露出雪足,行三裡,腳底燒灼之痛來得極猛,猩紅的血順著劃破的傷口流到外麵,那陣酸麻裹滿全身,腿腳一彎,直接摔到地上。
芩捋了捋頭發,腳底的血跡已然凝結成血塊,新的傷口還在不斷產生,斷了線的暗紅血珠劃落傷口,滴落地下綻開了花。
「神母請保佑這個瘦猴兒吧,虔誠的芩願意每年為您獻上貢品,求您了!」
西王母廟裡,芩不斷祈禱著,一日一次,整整五天,她的雪足如同被烈火焚燒了,滿是瘡痍。
直到泱醒了,他抱著守在身邊的芩大哭了一場,乃至下跪請求原諒。
芩隻是淡淡一笑,死者已逝,生者更要活在當下。
之後的每年,她都會去給西王母廟奉上貢品,其間,她見到了一個羽衣華麗的小鳥,它小腹呈翡翠色,其餘為湛藍,喙白而細,眼為赤黃,極為罕見。
芩會將食物分予它,所以每年這鳥都會來到廟宇之中等候女子。
而泱則是整日在鐵匠鋪中,自己欠芩太多了,九死難贖,隻有讓她過得好,自己才會心安。
他做最好的鑄劍師,她為他找最好的鐵。
泱為忘,芩猶記,兩人心有靈犀般,默默付出。
光陰一晃而過,兩人都已過了懵懂之年,心事自是互相知曉,卻無人開口。
「芩,過幾日,過幾日我便要再度北上,這次我不會再錯了。」燭光下,泱望著一旁裁衣的芩說道。
北上?手中的小刀劃到一半,芩腦子裡麵又想起了幾年前的事情,「你,你要去多久?」
「短則一年,多則五年。」泱的眼神從未離開過微光下埋頭的芩,「鑄劍師那有他們說得那麼容易,風險雖比不上上沙場,可也是看別人臉色行事。」
「這麼久,我這幾天替你把盤纏什麼的收拾好。」低頭的芩正欲離開,手卻被泱拉住了。
心中微微一觸,青絲掩蓋下的芩眼角早已淚光瑩瑩,一隻手捂住自己欲哭的嘴,立在原地。
他是泱啊,浩瀚無垠,寬廣無量,謂之泱,怎麼能把他困在這個地方呢?
「你,你去吧」噎咽在喉,淚撒臉龐,聲聲泣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