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四十一章 丈二金剛(1 / 2)
在樓上的眾人,此時無暇去顧及樓下那場意外的熱鬧。他們現在滿心滿腹的,隻有沮喪,以及屈辱。
隨著時間的推移,這兩樣感覺越來越強烈,一些人也越來越焦躁不安,為什麼家裡人到現在還沒出現?他們是不想管,還是他們相關,但有心無力?
平素在家中不受待見的、庶出的,擔心的是前一條,那些一貫在家中得寵的,擔心的是後一條。
但後一條就更叫人沮喪。
難道家裡人想盡了辦法,居然也不能把自己撈出去?
如果不是因為那特殊的兩個人的存在,這些一貫要風得風,要雨得雨,一直順風順水的人中,保不齊已經出現幾個破罐子破摔、歇斯底裡的家夥。
那兩個特殊的人,並不是宗正段壽昌以及翰林學士黃昊的孫子,實際上,所有和皇室關係親近的子弟,雖然也覺得沮喪,也覺得屈辱,但在心底,還是樂觀的。
無論如何,太子對自己人,總不至於太過。
讓大家覺得現在的情形並不是不能忍受,以及並不是沒有希望的那兩個特殊的人,不是別人,正是高智昌和高運煊他們兩位。
高智昌,那不消說,相國公高泰明的四公子,就是高運煊,也同樣了得。
他老父是勸爽爽長,在場的所有人都知道,在九爽之中,勸爽有多大的權利,在場的人也都知道,在宋朝,勸爽所對應的吏部尚書,又被稱作天官。
高爽長有多厲害,從這個稱呼就可見一斑。
而這兄弟倆,也是在場的156個倒黴鬼中,最倒黴的兩位,他們是唯二被太子以及他的侍衛親自教訓過的兩位——因此真可以說是實打實的難兄難弟。
這兩位外觀淒慘的難兄難弟,如今也依然和他們呆在一起。
高運煊就在前麵。
隻是他現在的形象,真的很難和之前那個翩翩貴公子對上號。
錦袍上又是血又是灰塵,早看不出原來的樣子,臉上雖然已經讓禦醫處理過,但被打的那半邊臉,終究是不能這麼快就消腫,所以他乾脆把半邊頭發都披散下來。
也不知道是因為心氣沒了,還是因為真的沒了力氣,大多數人尚能堅持站著,他是毫不講究的一屁股坐在地上。
總而言之,那樣子,真是他親娘來了都認不出來,現在的他,不用任何修飾,就可以非常完美額融入到鬧市口的那乞討大軍中去。
高智昌並沒和他們站在一起,他遠遠的在另一頭的一根柱子下,背對著他們坐著。
說是坐著,其實應該是被綁在椅子上。
雖遠遠的有些看不清,但隻需看到那張椅子不時動起來,以及在那張椅子旁牢牢看著的那兩個侍衛,就猜得出來,高四公子,此時一定是身不由己。
現在,四公子坐著的那張椅子,動得也越來越少,想是他即便戰力無雙,這麼長時間折騰下來,也是累了。
太子這樣的安排,說來也是給四公子留些體麵,不然,要是讓他在這一百多人麵前綁著示眾下去,他的臉麵,丞相府的臉麵,那真是全都丟了個乾淨。
那今天這事,怕也真的難以平和了斷。
但總之,有這兩位難兄難弟陪著,周圍還有超過一百五十個可以親切的稱作同是天涯淪落人的家夥,大家覺得,這地方,還是能呆下去。
不然又能怎樣?
難道還能走不成?
看看那些侍衛,看看高家那可憐的兩兄弟吧!
龔祺偉和趙卓然兩個,依然是吊在大隊人馬的後麵,從上樓到現在,龔祺偉一直在時不時的問趙卓然:「趙兄,太子會如何處置我等?」
「趙兄,我們家裡的大人們,為什麼到現在還沒有動靜?」
趙卓然一開始還搭理幾句,後偶來乾脆就隨他念叨,因為這兩個問題,他一個也回答不了。
在會賓樓裡,在被拘之前,他還有些緊張,現在他則放鬆多了,事已至此,伸頭是一刀,縮頭也是一刀,愛誰誰,愛咋地咋地吧。
一陣喧囂聲從前麵傳來,懶懶散散的佝僂著站著的趙卓然來了點精神,他抬頭看去,段譽總算是登場了。
他背著手從大殿中出來,一手拿著一個像是一個大喇叭一樣的東西,麵沉如水。
我說你就別裝了,你今天把我們這麼多難兄難弟一網打盡,京城裡的老百姓,這會指不定怎麼贊頌你呢,高家的兩個驕子,更是直接折在你手上,你還有必要做出這樣一副委屈大了心氣非常不順的樣子嗎?
你做給誰看?
一聲大喝讓他一震:「都給我站好!」
段譽拿著讓人臨時趕製的賣相一般,但效果尚可的紙筒大喇叭:「看看你們這個樣子,連站都沒個站相,還好意思說自己是貴族,是俊彥?」
趙卓然不自覺的站直了,就連坐在地上的高運煊,也被旁邊的人拉了起來。
而已經有一些不成器的家夥在求饒:「太子,我知錯了!」
「看眼前這麼多精英,這麼多高才,這麼多貴胄,濟濟一堂,齊聚於此,我隻想說,五華樓,何其有幸!」
段譽拿著那個怪異的喇叭的樣子,真說不上雅觀,但他的話,卻清楚的傳到了最後一排趙卓然他們的耳中。
但趙卓然真寧願聽不清這話。
這句,還算是委婉,但誰都知道,接下來一定不會有什麼好話。
「有人說知錯了,我想,各位英才,此時都應該知道,為什麼會被帶到這裡來,」
「具體的原因,我真是懶得一一列舉,我是真不好意思列舉!」
「有些事,真的是有人做得出來,但我隻是說出來,就覺得臉紅,」
「你們……」段譽停頓了好一會,目光從好多人麵上掠過:「我還是要麵子的!」
趙卓然低下了頭,要不要這麼讓人無地自容啊兄弟?
「各位英才,抬起頭來吧,你們好好看看這天,看看這地,再看看這天地中間的百姓,」
趙卓然抬頭看了看天,天很藍,雲很淡,陽光很燦爛;這地,從這巍巍高樓望出去,那是大寫的壯美;樓下的百姓,好小,好不起眼。
「我想請各位英才,各位貴胄,我想請你們捫心自問,我們的作為,對不對得起這天,對不對得起這地,對不對得起這百姓,對不對得起讀過的聖賢書,對不對得起父母大人的養育教導和期盼……」
這一串的對不對得起,讓趙卓然的頭越來越低,他也越發的覺得「英才」「貴胄」這些字眼,居然那麼的刺耳。