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45章 真實的你是完美的(1 / 2)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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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停下來,望著一言不發的世德。他是真的不了解這一切嗎,還是——對金錢和想要不勞而獲的欲望蒙蔽了他的雙眼?甚至不是蒙蔽,他隻是視若無睹,隻問目的,不問其它。

我知道許多人戴著甜蜜又溫文的麵具,但內心是醜陋且冷酷的。我極想做的,就是在他們麵前放一麵鏡子,然後搗爛他們的麵具。

無論他聽不聽,我堅持把自己的話說完:「總之,安娜把自己活成了一顆毒瘤。先是她自己生活裡的毒瘤,然後是你人生路上的毒瘤,最後又影響到我。凡是被她觸碰過的東西都會枯萎,一路走向腐壞。」

世德轉換了話題,說凡他認識的有錢人都不快樂,他曾想過把各種資源都整合起來雲雲,大意是讓別人供養他,他帶領他們離苦得樂。對於他的聖人夢,我無言以對,無話可說。

但我最終仍是忍不住說道,「但凡你有點責任感,就不會指望別人是聖人。你為什麼不是聖人,不以此要求自己?你的經濟問題反映了你對責任的缺乏認知和界限劃分,連自己的責任都沒有擔起過,投機心態,隻想等天上掉餡餅或者給你一個救世主……」

「嘉葉,」他喚我。「對於我,真實的你是完美的,隻是一些無意識的想法造成了我們關係的隔膜,讓氣氛凝固成冰。我確定我隻是一個頭腦的觀照者,而不是那個思考者,如果我們有自由意誌,我們就可以選擇想法和感受,我們就不可能有不愉快。但實際上,我們僅僅是處於永恆的發現中。如果我們是從本質上去認識對方,而不是從想法和行為去認識對方,那麼,就會建立完全不一樣的關係。我不是你投射的我,所以我不認同你說的,我也不是我描述的我,所以我會自我質疑和否定。我們可以對我們的頭腦調侃,但永遠不會被頭腦分離。我知道你我隻是意識,我知道意識才是永恆快樂的源泉和真正的家。我之前跟你分享一些關於靈性的東西,隻是希望我們可以超越想法和一些外在的行為表現來認識對方。但如今,我們隻能通過頭腦中的一些印象和自己的觀念、想法來評判對方,和對方建立關係。我否定的隻是這樣的關係,而不是我們靈魂的真實關係。在一些想法發生之前,我們沒有任何問題,可是當想法不一致,沖突和矛盾就產生了,說明是想法製造了分裂,而不是我們本來有問題,如果我們不能以觀照者的心態審視想法,我們就會給予想法能量,然後讓沖突升級。」

他侃侃而談,說的這樣煞有介事,這樣真誠,這樣充滿靈性,聽上去很深刻,聖潔而高妙,仿佛蘊含著真理……

但卻通篇充斥著似是而非的東西。甚至可以說,通通是胡扯。

「真實的你是完美的」……他說的不是這個現實裡的活得真實坦盪的我,而是他那個虛無縹緲世界裡的Atman(阿特曼)的我,靈魂我,高我。這就好比在說,Atman是完美的。但是廢話,沒有人認為Atman不完美。這句看上去像是贊美的話其實毫無意義,隻是虛空。他真正在表達的是:現在在我麵前這個活生生的你是不好、不完美的,但是你的本體、你消亡以後回歸的那個整體是完美的。對我來說,他愛的不是我,而是死亡。

「如果我們是從本質上去認識對方,而不是從想法和行為去認識對方」……本質……什麼層麵的本質?所有人類還原到原子層麵的本質,還是一個人本身的品質?他說的當然是前者。是,我們的本質都是星塵。他要我從生命的源頭、從星塵去認識他,像他看到我的「完美」一樣看到他的「完美」,一顆塵埃對另一顆塵埃。

「超越想法和一些外在的行為表現來認識對方」……他的意思是,我們不要通過行動來認識一個人,而通過他其實是原子、是星塵的本質。他不要我當他是有生命有思想有行為能力的一個人,要我當他是混沌、蒙昧未開的塵埃。

「如果我們有自由意誌」……他依然認為自己沒有自由意誌。所以我們所有的不愉快都與他無關,與彼此無關,是上天安排的,或是某個神靈的惡作劇。

「是想法製造了分裂」……對,他的想法不是他的,他無需為此負責,至於我的想法,他更無需負責。一切都與他的行為無關。而他之所以產生那些行為,不是因為他有導致他那樣行為的想法,而是連想法也不是他的。

他是什麼?一個沒有靈魂沒有思想的木偶,一切隻是對他發生了。

他什麼也不是。不是人。隻是塵埃。

我沒有什麼好說。我看不見「真實的他」,也學不會自欺欺人地對著虛空喊話。我有自由意誌,我認同讓-保羅·薩特。

薩特說,「人和其他生物不同的地方在於,人類被判定是自由的。」薩特說,「存在先於本質。」薩特說,「不完美,是人類最重要的品質。」

我不是木偶,也不是機器。我按照自己的意誌行動。

於是我走了。

世德後來發來一個截圖,是他和安娜的聊天記錄,顯示那女人現在還在泰國,幾時回來還未知。他的意思是要我放心,他現在還完全屬於我。

我不置一詞,丟到一邊。

一切都沒有改變,一切似乎又都在悄悄改變。我一遍遍提醒自己承擔起責任來,不必怪罪世德。無論如何,現在的狀況都是我的選擇,我可以離開卻沒有,並且如今仍在繼續見他。隻要繼續見麵,依舊在一起,大腦的伏隔核就會始終都處於活躍狀態,對他成癮。隻有不再見麵,直到這種上癮消失,才能真正相忘於江湖。

承擔起責任或許才能痊愈和解脫。除了世德不能實現我想要的生活狀況——那種理想親密關係的精神體驗和情緒體驗,我自身的功課更多:我的情緒和能力都不足以應對關係中的困難,更無力引領關係向好處發展。我還不具備這樣的能力與智慧。

隻有確保自己完完全全地擁有(他會說占有)世德,我才能獲得安全感,否則便會焦慮和——恐懼。是的,恐懼。我明白一切道理:愛情不是應該伸手緊握的,握住時通常已經碎在手裡。愛情如同一隻蝴蝶,應該溫柔地任由它在手上棲息,欣賞著它的美和活力,不擔心它會飛走。

但,我正是擔心它飛走。

啊,我無處安放的恐懼。

甚至我無法分清,究竟執著的是世德這個人本身,還是執著於「想要世德屬於我」這個欲念。

世德在某些方麵是對的,他的工具論。捫心自問:我到底是愛他,還是因為他可以滿足我的需求才愛他?如果他無法稱贊我、秒回我、把我放在第一位……我還愛嗎?

我對愛情的理想從未變更過。一種真正的聯結,勢必是一種「去自我中心化」,彼此把對方的利益置於首位。我不需要太過考慮自己,因為他已經為我考慮並作出最好的安排,我也同樣如此為他。彼此不僅僅關心對方給自己帶來的感受,也關心自己能夠讓對方感覺到自己給予的愛。這才是真正的聯結,把對方的利益看成是自我利益的延展——從「我」變成了「我們」,完美合一。

大平分享給我一個「社會腳本理論」。理論說,各種各樣的社會情景都配有其相對應的腳本,它規定了什麼樣的人演什麼樣的角色,什麼樣的社交行為是規範性的。幾乎每個人在進入戀愛關係前,腦海裡都已經裝著一本《戀愛腳本》,都已經預判了戀愛應該如何進行,腳本成為指導我們愛情關係的潛規則。

我不明白他的用意。千百年來,人們當然形成了對愛情的理想,並且大同小異,但認識到這點的價值何在?

大平回答,「對腳本的依賴使得我們需要一個確定性很高的人來幫助自己填補內心的不安。」

「這有什麼不對嗎?」

「這是一種依賴,依賴某個人來完成腳本。他必須是適合這個角色的演員。問題是,愛情畢竟不是選角,而人又是不斷變化的……」

我即刻明白了大平的意思,但仍然聽他說下去。

「執著於腳本,對別人依賴,會剝奪鍛煉自己內在力量的機會。生活是復雜的,習慣性、簡單化地解決復雜多元的生活問題,我們會失去靈活性和成長的機會。」

「為什麼非得成長呢,我不想長大。」我嘆氣。

大平笑起來,「你就是嘴上說說,你不是自我放棄的那種人,成長的需求早就刻在你命盤上了。」

我明白成長發生的前提,是能夠直麵負麵的經歷,是能夠擁抱不確定,是能夠努力理解和消化痛苦的感受。但明白與做到,始終長路迢迢。

我突然警覺,「你最近——是有什麼感悟和情感波動嗎,不然怎會思考這些?」

「嘿嘿,沒什麼,偶然了解到而已。」大平回答。

「可是你和Linda有什麼進展?」

「呃,並沒有。」

「怎麼回事?你不是說蠻喜歡嗎?」

「酒吧那晚我把她丟下送夢露回家,她很不高興。後來……發生那些事後我也不好意思再找人家……再後來她找我,我就覺得挺沒意思的,不了了之了。」

「那天晚上你為什麼不讓她和你一起送夢露回家?這樣她也不會多心,然後你們還可以下半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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