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013回:不炸毛時像個人(1 / 2)
為了避免鳳染帶隋器來臥房裡道安,隋禦早早地就差水生服侍自己洗漱,不至卯時便躺下來歇息。任憑暖閣裡傳過來多少笑語,他都把自己蜷縮在錦被之下。
拉上鵝黃色的軟紗帳幔,那逼仄的空間就成了他的殼兒。心中早已掀天揭地,明麵上卻依舊是死一般的孤寂。
元靖帝、曹皇後、漠州鐵騎、西祁小兒、雒都權臣……
戰馬墜崖、授將封侯、攆至錦縣、斷絕封賞……
北黎換了天,而他對朝堂再無用處,如敝履,如夜壺。
鳳染不出所料地敲響房門,隋禦從思緒裡抽了回來,佯裝已睡。卻聽她的腳步聲越來越近,最後隔著一層帳幔停了下來。
「侯爺。」鳳染輕聲喚道,見裡麵無人回應,自顧往下說:「大器玩鬧一會兒,剛剛睡下了。妾頭回養兒子,沒啥經驗,要是他哪裡惹你不高興,還望侯爺多擔待。」
裡麵仍無人搭腔,鳳染呼了口氣,「水生他們在東耳房,沒有我離你近便。夜半要是起夜、飲水什麼的,侯爺便支會我吧。我睡得是有點死,但你多喊我兩聲就成。」
鳳染歪著頭,望向麵前把床榻圍得水泄不通的帳幔,直覺告訴自己,隋禦在裡麵聽得一清二楚。既然他執意裝睡,她也不宜久留。遂去不遠處的桌幾上剪滅兩盞燈芯,隻留下一盞影影綽綽地燃燒著。
待鳳染就要邁出門檻兒時,帳幔裡麵忽地冒出一個聲音:「手腕好些沒有?」
鳳染留步,抬起手腕活動兩下,抿唇笑了笑:「沒有十天半個月是好不了的。侯爺威武,力大無窮。」
「水生送過去的跌打藥酒,你……你常用,有效。」
「你跟我道個歉會死啊?還是說你真想要了我的命?」
隋禦不說話了,他忍不住開口已覺自己冒失,此刻更不知該說些什麼。
要他跟鳳染道歉?不,那是不可能的。
倒不因為別的,他擔心鳳染誤會自己對她有好感,男女之間的那種。
俄頃,鳳染跺腳出門,把房門摔得特響,差點驚醒了已熟睡的隋器。
東正房比西正房暖和許多,加上暖閣裡睡的是炕,鳳染焐得渾身是汗,睡了一會就醒過來。她旁邊的大器,一會蹬個被子,一會往她身邊貼貼,像一隻可愛的小狗。
鳳染已在隨身空間裡溜達了好幾個來回,手腕敷泡得差不多快消腫了,同靈泉卻沒有聊明白。它搞不清楚為什麼,靠近隋禦自身的效力會變強。
鳳染沒頭沒腦地誚諷道:「該不會是隋禦那王八蛋上陣殺敵報效國家什麼的,周身凝聚起頗多正義啊、勇敢啊之類的力量吧?你這空間靈泉定不會為奸惡之人所開,如果我拿你去做壞事,保不齊就失靈了。」
靈泉非常認同地盪起微波,「小主說的有道理呢!」
鳳染翻了靈泉一個大大的白眼,現在她不覺得自己是帶不動的主人了,因為這靈泉也有點憨憨的。
鳳染從空間裡回來,窗外還是漆黑一片。看來長夜漫漫,要等到天亮還得待一段時間。
忽然從旁邊臥房裡傳來陣陣咳嗦聲,鳳染側耳傾聽,想到下晌潑到隋禦身上的那盞涼茶,心說,活該!轉了個身準備繼續入睡,那咳嗦聲卻斷斷續續地停不下來。
她索性用被子蒙住頭,然那聲音還是鑽進了她的耳朵裡。莫不是那一盞涼茶潑的,讓他生了病?她心裡抓狂,一徑掀被跳下炕。輕手輕腳地走進臥房裡,扌莫索到茶壺前。迅速回到隨身空間裡,眨眼的工夫,便取回來一小瓢靈泉水混進茶壺裡。
茶壺裡的水還溫熱,想必是水生臨回耳房前特意準備好的。鳳染斟了盞茶水,端到帳幔前,「侯爺,是我,給你送了盞溫茶,潤潤嗓子吧。」
裡麵無話,鳳染唉聲說:「你老那麼咳嗦,我和大器在間壁睡不好。」
須臾,一隻修長的手從帳幔裡伸出來,「給我。」
鳳染便遞了過去,片刻後,空空的茶盞又被遞回來。
茶盞很小,裡麵的咳嗦聲仍未停止,鳳染追問:「還要喝麼?」
隋禦想要喝,可難以開口,他最害怕麻煩人,尤其是鳳染。
很快,鳳染又替他端來一盞茶,送到剛才他伸手的位置,說:「你接一下。」
帷帳動了動,修長的手再度伸出來,「麻煩了。」
鳳染軟笑一聲,「我今兒才知道,建晟侯會好好說話。不炸毛的時候還挺像個人的。」言罷,鳳染接過空茶盞送回去,「有事,侯爺就叫我。」
隋禦憋著喉嚨裡的刺癢,強忍著不咳嗦出聲來。直到鳳染退出臥房,他才艱難地躺回去。這難堪的時刻,他無力且覺得無望。
一夜晚景提過,到次日金生獨自來房中伺候。見桌幾上的茶盞移動過位置,便知道昨晚上鳳染進來服侍過侯爺。
「侯爺昨晚睡得可好?小的們冷不丁回了耳房,還有點不大習慣呢!」金生替隋禦梳起發髻,拿過一根象牙簪橫插發中,「暖閣那邊到現在都沒有開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