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 133 章(1 / 2)
第一百三十三章
上午開案情討論會, 高仁想拉著夏勇輝去旁聽,可對方說得趕屍檢報告,不去。至少短時間內夏勇輝不想看見羅家楠和杜海威這倆人中的任何一個。不想看見羅家楠是因為鬧心, 而說夢話讓蓋寰宇聽見了, 那杜海威肯定也得知道,沒必要送上門去讓人家拿「那種眼神」看自己。
世界這麼大,誘惑那麼多, 誰還沒點見不得人的隱私啊!
叫不動夏勇輝, 高仁隻好自己上樓去旁聽會議。進屋看見祈銘捧著羅家楠的保溫杯,歪靠在椅背上閉著眼一副沒睡醒的樣子, 高仁悄悄溜到他身後坐下。
作為非必要參會人員, 高仁一向撿個沒人注意的角落,反正輪不到他發言。多聽聽偵破思路, 雖然對於專業方麵來說沒什麼幫助, 然而聽多了之後腦子裡會形成慣性思維,屍檢時能關注到一些易被忽略的細節,從而提供對破案有幫助的證據。屍檢報告, 隻要跟過一個案子的法醫實習生都會出, 但有用沒用就兩說了。明顯的死因用不著你法醫說,像那種刀插脖子血流了好幾升的, 人家乾刑偵的一眼就能看出來死因是失血性休克。
單從確診死者身患艾滋病病這件事來說, 高仁對祈銘的博學佩服得五體投地。他當時本能的將那些出血性結節和肺癌畫等號, 若非祈銘提醒做臨時病理, 還得等把器官泡福爾馬林裡泡硬了切完再做, 必定要延遲幾日才能得知死者身患何病。
高仁時常為自己能跟著這樣的法醫大觸學習而慶幸, 不過看祈銘情商掉線——不, 他可能就沒情商這東西——的時候, 多少還是會感到惋惜。在專業領域能做博導,維護人際關係卻趕不上幼兒園水平。他覺著也就是有羅家楠這號火力壯扛凍的主能不要臉的貼,要不祈銘絕得孤單到老。
感覺到身後有動靜,祈銘忽的睜開眼,卻是瞳孔裡暗淡無光。又看不見了,他心頭一跳,強作鎮定的扌莫索著將原本抱在懷裡的保溫杯放到桌上。周圍陸續響起了腳步聲和說話聲,混亂而嘈雜。忽然間他將頭轉向會議室的門口——羅家楠正好進屋,雖然看不見,但對方的腳步聲卻是一聽便能分辨出來。
羅家楠進門就招呼:「老三,把投影儀開開,把這筆記本接上……袁橋!袁橋!現場監控調了沒?」
呂袁橋回道:「調了,可工地外頭沒燈,一團漆黑。」
「他總不能自己走過去的吧!再調,找車!車燈得有亮兒!」說著話,羅家楠走到祈銘身邊,打開杯子看裡麵的茶水一點沒少,不由皺起眉頭:「你怎麼不喝啊?特意給你泡的熱茶讓你醒醒覺。」
眼前一片漆黑,祈銘卻是不動聲色,一如往常那樣責怪對方:「早跟你說這生普黃曲黴素超標了,你還喝?」
「得得得,我給你換一杯去。」
大早晨的羅家楠不想找不痛快,大小是個副隊長,別當著一屋子人讓祈銘跟訓兒子似的訓。他就覺著祈銘忒教條,不過是超標了小數點後麵第二位的數值,四舍五入不跟沒超一樣麼。齁老貴的東西扔了怪可惜的,再說又喝不死人。
聽著羅家楠的腳步聲漸遠,祈銘鬆下緊繃的神經,放軟身體向後靠去。周圍嘈雜依舊,眼前黑暗同樣揮之不去,隻能模糊的分辨出大概有幾個人,與自己之間的距離為何。也許手術不會失敗?他強迫自己往好的方向去想。不再經歷黑暗,不再讓羅家楠為自己擔心,特別是當羅家楠累的要死要活還得開車的時候,他能接過方向盤,讓對方在後座上安然入睡。
咚的一聲,保溫杯放到桌上,隨即傳來羅家楠的叮囑:「我剛從袁橋抽屜裡拿的水仙,熱啊,吹吹再喝。」
祈銘看不見杯子在哪,隻好說:「先放著吧,現在不渴。」
正好旁邊有人找羅家楠說事,暫時顧不上祈銘。然而說話的空當,他餘光瞄到祈銘的手在桌上小心翼翼的扌莫索,不由皺起眉頭——
這是又看不見了?
—
散了會,羅家楠把祈銘拽進安全通道裡,問他剛才到底怎麼回事。要說不愛去醫院,祈銘比他加個更字。用對方的話來說,那就是小毛病自己能治,大毛病肯定沒有。之前祈銘突然說去醫院復查眼睛的時候他就覺著有問題,這要不是心裡沒底兒,能那麼主動?
「沒什麼,突然看不見了,馬上就好了。」祈銘的語氣依然十分輕描淡寫。事實上失明的時間依舊長達十多分鍾之久,並且視力恢復清晰的時間也比以往長,開會開到一半,他還隻能模糊的分辨出投影屏幕上最大的字。
羅家楠審過多少犯人?一聽這語氣就知道他有所隱瞞:「那天高田豐到底怎麼說的?是不是必須得動手術了?」
「沒有,你今天不是還要去找死者家屬麼?這都九點多了,趕緊——」
祈銘有意岔開話題,然而羅家楠卻窮追不舍:「祈銘,你跟我說實話,要不我自己打電話問高田豐去了啊。」
「……」
祈銘不善於說謊,麵對咄咄逼人的質問,隻能沉默不語。羅家楠瞧他這樣當下了然,拿出手機就要給高田豐打電話,不料被祈銘一把搶走:「這個時候正忙呢,你別打擾人家工作。」
「那你倒是說啊!怎麼回事!」羅家楠這急脾氣簡直要被祈銘磨嘰炸了,「真要動手術就動唄!我立馬請長假去醫院守著你,什麼時候出院什麼時候——」
祈銘促聲打斷他:「那我真瞎了呢?你守我一輩子?寸步不離?」
「我——」
羅家楠一梗。守一輩子,沒問題啊,但寸步不離不至於吧?轉念一想,他明白這是祈銘缺乏安全感的表現,於是抬手握住對方的胳膊,溫柔輕搓:「別老往壞處想,你不會瞎的。」
他是真不會安慰人,不然也不會在第一次得知祈銘的病後,說出那句聽了隻能讓人翻白眼的「就算你瞎了也是個聰明的瞎子」。
「我不想失去正常的工作生活能力,更不想成為你的累贅。」言語間祈銘的情緒驟然低落,「是,我知道你會好好對我,但是家楠,如果選錯了,我會後悔一輩子!到那時我一定會變得偏執刻薄,你能忍得了一時,能忍得了一世麼?」
前半段聽的羅家楠跟著一起傷感,可到後半段愣是給他聽笑了——看來有必要給媳婦大人進行自我認知再教育了,說的好像您老人家現在不刻薄一樣。
原本情緒低落,眼下祈銘硬生生被他笑出了火氣:「羅家楠!」
「呦呦呦,對不起對不起,我沒——」弓身扶著祈銘的胳膊,羅家楠艱難止住笑意,真誠地告知對方:「沒事兒,你變啥樣我都能忍,總歸不會比現在更德行了。」
祈銘抬手就要捶他,結果被一把勾住手按到了月匈口上,隨即整個人被緊緊擁進懷裡。壓在背上的力道比以往都大,仿佛要將彼此揉進對方的身體裡一般,隨即耳邊響起羅家楠正正經經的聲音:「不想做就不做,想做我陪著你,現在醫療技術那麼先進,你自己又是醫生,還那麼聰明,我相信你的選擇一定是最正確的那個。」
體溫相互傳遞,心裡的不安漸漸縮回到了某個角落裡。閉眼靠上羅家楠的肩頭,祈銘輕輕嘆了口長氣:「問題在於,這和聰不聰明沒關係……家楠,咱們倆的事,你父母給予了無限的包容,如果真有一天我成了你的累贅,他們一定會心疼你的,你得為他們考慮……」