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十六章(1 / 2)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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小魚兒看著麵前的深穀, 忽然覺得天地是如此壓迫。

從這樣的懸崖摔下去,哪還能有命在?

如果賈珂摔下去的時候, 手腳健全, 也許還有一線生機,可是據說他當時右手手腕被人打斷, 左胳膊直接折斷,連抓住石壁都做不到,他怎麼能活下來?

王憐花從他身後走過來, 他臉色慘白,臉上卻什麼表情也沒有。

小魚兒看著他,有心想問他剛剛去了哪裡, 為什麼交代自己買好傷藥和繃帶帶到這裡, 自己卻不見人影了,但是看他這模樣, 一時也說不出口, 反而王憐花看他一眼,就猜出他心裡在想什麼, 說道:「我去看殺他的凶手了。」

小魚兒驚訝道:「你知道是誰動的手?」

王憐花沒有回答他, 隻是麵無表情的說道:「好消息是, 她的人都在客棧裡, 她沒有去派人崖底找賈珂,檢查他是不是還活著。」

小魚兒看著深穀, 嘆氣道:「難道你覺得這麼高的懸崖, 他還能活下來?」

王憐花咬著牙, 沒有說話,他本以為自己已經痛得麻木了,可是聽到小魚兒這句話,他又感到了刺痛,他的心在刺痛。

可是他一定要堅強起來,無論多麼大的痛苦,他都一定要咬著牙忍受,絕不能被痛苦打敗了。至少在找到賈珂之前,他必須要忍受。

他能忍受。

他從小魚兒手裡拿過傷藥和繃帶,沿著石壁躍下懸崖,不多時便到崖底。

崖底竟然是一片極開闊的草地,與遠處的樹林和山峰相連,如今已是深秋,草木枯黃,泥土冰冷鬆軟,旁邊建著幾處茅屋,還有一口水井,卻都已經荒廢。

王憐花凝目四下望去,看見不遠處還有一條開出來的小道,小道上有很多馬車驢車走過的痕跡,腳下的草地上還有大片大片乾涸的血跡,將草甸也染成了猩紅色,王憐花半跪在地上,伸手扌莫了扌莫那幾處血跡,應該是今天剛留下的。

可是,他沒有看見賈珂。

他甚至找到了一個人形的淺坑,看大小顯然是賈珂掉下來的時候砸出來的,可是他並不在這裡。

王憐花抬頭一看,就見淺坑上麵有幾棵生長在石壁上的古鬆,有兩棵已經攔月要折斷,半截樹乾就掉落在旁邊,顯然是賈珂落下來的時候曾經落在這幾棵古鬆上,得到了緩沖,所以他摔得並不是十分的重。

為什麼賈珂不在這裡?難道他被野獸吃了?

王憐花的心裡剛冒出這個念頭,他就狠狠的打了自己一巴掌,他的嘴角已經出血,這種時候,隻有疼痛才能讓人清醒過來。

他跪在淺坑旁邊,細細檢查許久,確定周圍沒有任何大型動物留下的足跡,隻有一行幾乎看不出來的腳印,人的腳印,看起來應該是一個中等個頭的男人留下來的,顯然是一個輕功不錯的人看見了他,將他帶走了。

是王雲夢派人殺的他,但是帶走他的人絕不是王雲夢的人。

天啊,他可能還活著!

王憐花登時就感到整個人活了過來。他所有的理智、鎮定和從容也都活了過來。

隻要他還活著!

隻要他還活著,他就一定能找到他,無論要他做什麼,他都一定會找到他!

王憐花將那一行帶走賈珂的腳印的大小和形狀銘記於心,然後沿著那行腳印,一路追去,最後他停在了那條小道上,腳印消失在了這裡,那個帶走他的人顯然沿著這條路將他帶走了。

***

賈珂醒了過來。

他剛醒過來,就被嚇了一跳。

他的床前圍著好多人。一個矮矮胖胖,笑臉圓圓的男人,一個明眸皓齒,巧笑嫣然的女人,一個瘦瘦高高,臉很白,身上的衣服也很白的冷冰冰的男人,一個臉色慘白,虛弱的好像鬼一樣的男人,一個高高瘦瘦,目中閃動著狡黠的光芒,嘴角也帶著狡黠的微笑的男人,一個高高大大,模樣頗凶,看起來像廟裡的判官的男人。

還有一個少女就坐在他身邊,修眉端鼻,頰邊微現梨渦,麵容白嫩甜美,一雙妙目正凝視著他,眼中微見海水般的淡藍。

那少女見他醒來,滿臉歡容,如春花初綻,笑道:「小魚兒,你總算醒啦。」一麵說著話,一麵從懷裡拿出手帕,給他擦了擦臉,藏在手帕下麵的手指卻壓了壓他的嘴唇,似乎是叫他不要說話,然後手指很快移開。

那個明眸皓齒的女人嘆氣道:「你這小鬼,平日裡在穀中這麼威風,怎麼剛出穀就傷得這麼重?」

賈珂茫然道:「……你們是誰?」

這幾個人聽了他的話,互相看看對方,那個模樣頗凶的男人道:「你看,我就說他臉上沒有傷疤,一定不是小魚兒!你們非說他和小魚兒長得一模一樣,一定就是小魚兒。我看咱們還是把他吃了吧,這小子細皮嫩肉的,一定很好吃。」

那眼波發藍的少女道:「李伯伯,你先別急,我來問問他。」然後看向賈珂,道:「你還記得自己是誰嗎?」

賈珂沉默片刻,隻覺得頭痛欲裂,脫口而出道:「王……憐花?」

不知道為什麼,他完全想不起這名字的主人是什麼樣,但是這三個字念出來,卻頗有一種盪氣回腸之感。

那眼波發藍的少女笑道:「王憐花不是雲夢仙子的兒子麼,怎麼會是你,難道你是王憐花?」

賈珂茫然的看著她,腦袋轟轟的疼,他強忍著疼痛,回答道:「好像不是。」

那眼波發藍的少女道:「你是不是什麼也不記得了?」

賈珂皺著眉道:「不知道,我頭好疼。」

那眼波發藍的少女笑道:「你從那麼高的懸崖上摔下來,兩條胳膊又都沒法用,如果不是你在靴子的靴底裡各裝了一柄可以彈出來的隕鐵匕首,掉下來的時候用它們勾住了石壁,隻怕你早就變成一隻孤魂野鬼了,可不是現在摔下懸崖卻隻斷了兩條腿和摔著頭的事。」

說完,她又看著床邊眾人,微微一笑,說道:「我看八成把小魚兒害的這麼慘的人就是王憐花,所以他摔傷了頭,什麼都不記得了,卻還念念不忘王憐花這個名字。萬叔叔去熬藥的時候不就說過小魚兒摔傷了頭,很可能醒過來的時候什麼事情也不記得了麼。」

賈珂又睡了過去,床邊的那些人和他說了一些話,但是他腦袋昏昏沉沉的,連身上的痛都感覺的不是很清晰,何況是他們說的話了,他隻知道他們似乎是叮囑他好好養傷,然後討論起這個把惡人穀鬧得天翻地覆的小魔星害的這麼慘的王憐花到底是什麼人物。

他昏昏噩噩的被人叫醒過幾次,喝了藥,然後又睡下。他右手手腕斷了,左胳膊骨頭斷成了好幾截,腹部被人捅穿了一個大大的口子,萬幸的是因為他的閃躲並沒有傷到內髒,兩條腿的腿骨一齊折斷,腦袋也摔破了,最嚴重的還是流了太多的血,他足足昏迷了七天,醒過來的時候,已經是黃昏。

他還沒睜眼,先聽到有人在旁邊哼著小曲,歌詞大概是「吉藏凶,凶藏吉。富貴哪能長富貴?日盈昃,月滿虧蝕。地下東南,天高西北,天地尚無完體。」

那歌聲嬌柔清亮,圓轉自如,歌詞辭意豁達,賈珂聽得入神,滿身劇痛也稍稍減輕,他睜眼一看,見是那天那個眼波發藍的少女坐在旁邊一麵繡花一麵哼曲,他眨了眨眼,稱贊道:「你唱得真好聽。」

那少女聽到這話,抬頭一看,麵露驚喜之色,將刺繡一扔,笑道:「謝天謝地,你終於醒啦,我還當你要永遠睡下去了呢。」

賈珂見她眼中露出關切之色,好奇道:「我從前認識你嗎?」

那少女笑道:「你自然不認識我,但是你認識我媽媽,若非你,我爹爹隻怕早已經毒發身亡了,這些年來我一直好生感謝你。」

賈珂茫然道:「你媽媽?」

那少女道:「我媽媽是金花婆婆,你還記得嗎?」

賈珂道:「不記得。」

那少女麵上露出憐惜之色,道:「你是不是還是不記得自己是誰?」

賈珂聽她這話,回憶片刻,說道:「我腦袋裡空空的,什麼都沒有。」臉色卻頗為平靜。

那少女嘆了口氣,旋即笑著寬慰他道:「你別擔心,萬叔叔說過,你可能暫時會不記得事,但不會一直不記得的,你一定會慢慢想起來。萬叔叔又去熬藥去了,你身上的傷好重,就算是他,也差一點救不回你來,好在你現在終於醒過來了,能醒過來,身上的傷就能慢慢好了。」

賈珂道:「萬叔叔?」

那少女道:「萬叔叔叫萬春流,是惡人穀的名醫,你從前聽說過惡人穀嗎?」

賈珂笑道:「就算聽說過,我現在也不記得了。」

那少女微微笑道:「也是。我叫韓昭,你叫我小昭就好了。」

賈珂心中一動,道:「這些天都是你照顧我嗎?」

小昭道:「我和萬叔叔兩個人。整個惡人穀,就我們倆知道你不是小魚兒,他們都把你當小魚兒的,你千萬不要說漏嘴了,不然他們可能會殺了你的。幾天前司馬煙叔叔出去辦事,回來的路上正好遇見你,當時你從懸崖上摔下來,躺在路邊,渾身都是血,嚇人極了。

還好他是看著小魚兒長大的,你又和小魚兒長得一模一樣,除了臉上少了一道長長的傷疤,他把你當成小魚兒,給你包紮了身上的傷口,然後把你放在車上走了一天才把你帶回了惡人穀。」

賈珂默默聽著,等她說完,問道:「那我是誰呢?」

小昭道:「你應該是叫賈珂,我媽隻在你小時候見過你一麵,因為你小時候和小魚兒小時候一模一樣,而小魚兒現在和你長得也一模一樣。所以你一被帶回惡人穀,我和萬叔叔就認出你的身份來了。

其他人都不知道這世上還有一個人和小魚兒長得一模一樣,並且臉上沒有疤痕。可惜我媽媽和我爹爹現在不在惡人穀,不然他們倒可以多給你講講你從前的事。」

賈珂「嗯」了一聲,笑道:「我記得了,那小魚兒又是什麼人啊?」

小昭道:「他自小就待在這惡人穀裡,我也不知道他是什麼身世,你們倆長得一模一樣,興許他是你的親兄弟。可惜我不知道他去哪裡了,不然倒可以想辦法找人送信把他叫回來。啊唷,你渴了吧,喝點水嘛?」

見賈珂點頭,她輕手輕腳的拿來一床被子,墊在賈珂脖子下麵,泡了一杯蜂蜜水一勺勺餵他,然後拿出手帕,擦了擦他的唇角,笑道:「你如今失憶,這些事倒也不重要了,你就記得自己是小魚兒就好了,日後誰來套你的話,你就說自己不記得了。」

賈珂聽小昭這麼說,沉吟著,道:「我既然要裝自己是小魚兒,當然得裝的像一點,一個人就算失憶了,性格和言談舉止應該也不會變化多大的,小昭,你能不能跟我說說這個小魚兒的事情。」

「好啊,隻是都是些小事,可沒什麼驚天動地、轟轟烈烈的大事,你可不要嫌無聊。」

賈珂笑道:「怎麼會。」

小昭也笑了一笑,坐在他身邊,跟他講起從前小魚兒如何跟著杜殺等人學他們的本事,等年紀稍大,又如何用自己學到的辦事去整別人去。

她口才甚佳,每件事都說的活靈活現,賈珂隻覺得她口中那個又頑皮又狡猾又憊懶又愛逞強的小魚兒也是自己最親近的朋友似的,說到精彩處,兩人放聲大笑,賈珂肚子和背上都有傷,笑了一下,就扯動傷口,眼淚疼的差點落了下來。

小昭見狀,愧疚道:「真對不起,萬叔叔明明跟我說過你要靜養的,我竟忘了他的話,一時興起,就跟你說起這些事了。」

賈珂微笑道:「這怎麼能怪你,這些事是我要你講的,何況你講的真好,我聽得入迷了,才跟著笑起來的,這事要怪也是怪我,我還盼著你能跟我多講講呢。」

小昭凝視著他,臉上忽然露出憐惜的神色來,道:「你是不是很怕?」

賈珂怔了一怔,輕輕的應了一聲。

小昭道:「我雖然沒失憶過,但是我很小時候,我媽媽就把我寄養在別人家裡,他們很偶爾才來看我一次。後來那戶人家病死了,我又換了一戶人家住,那時候我見身邊沒有一個認識的人,出了什麼事,我能依靠的人隻有我自己,心裡就很害怕。你現在失憶了,又受了這麼重的傷,想來應該比我那時候更害怕了。」

賈珂仰頭看著她,笑了一笑,道:「我和你那時候可大大不同了。」

小昭道:「怎麼大大不同了?」

賈珂道:「我雖然害怕別人,卻不會害怕你。這幾天迷迷糊糊間,偶爾看見你在我身邊,我心裡都感到好安慰。」

小昭聽到這話,白玉似的臉上忽的一紅,如曉露芙蓉一般嬌美動人,但賈珂卻並沒有在意她有多美。他看著小昭臉頰上的紅暈,一派天然,不似作偽,心道:「她會臉紅,這可不好裝,可見她這些天待我這麼好應該是出自真心的。」想到這裡,這些時日以來猶如水中浮萍的心才稍感安定。

他二人閒聊好久,到了夜深,賈珂又睡了過去,這一場好睡,足足有七八個時辰,醒過來的時候,卻已經不在先前那個彌漫著藥味的簡陋房間裡,而是在一間陰暗卻寬敞的房間裡,小昭也已經不見了人影。

他動了動身子,忽然就聽到一陣清脆悅耳的鈴鐺聲響了起來,他循聲看去,才發現原來自己手腕上竟然係了一條細細的繩子,繩子另一端連著旁邊的桌子,繩子上係著五六個銅鈴,他剛剛一挪動手腕,繩子上銅鈴就被帶動,發出了聲響。

這鈴鐺聲音響了幾聲,屋門就被推開,然後一個人走了進來。

這是一個年紀不大的少年,他不僅神情很瀟灑,模樣也很英俊,臉上也始終帶著一抹淡淡的微笑,叫人看見他就會生出好感。

這少年走進屋來,看見賈珂,笑道:「兄台終於醒了。」

賈珂實在不知道他是誰,也不知道現在自己在哪裡,他微微笑著看他,一句話也不說。

這少年道:「在下丁楓,不知道兄台尊姓大名,怎麼會身受重傷,被困在惡人穀裡?可是和昔年的大俠燕南天一樣被那些惡人下毒手害了?」

賈珂既沒聽說過丁楓這個名字,也不知道燕南天是誰,不過他聽到丁楓這句話,心中卻是一動。不錯,他這一身傷是怎麼來的,他自己完全不記得,什麼事都是聽別人說的。如果是他們害了自己然後再演戲來騙自己呢?這也不是一件沒可能的事。

如果他們沒有騙自己,自己確實叫賈珂,那自己這一身傷說明這世上有人要殺身為賈珂的自己。

如果他們真的騙了自己,可是目的是什麼呢?他們是想要讓自己認為自己是賈珂嗎?

賈珂模仿著小昭的口音,回答道:「我叫小魚兒,鄉野之人,想來你一定不會聽說過我的名字。」

他覺得無論如何,這名字應該是安全的。

丁楓顯然沒聽過這個名字,卻笑道:「我見兄台相貌,還以為兄台是京城赫赫有名的賈珂賈爵爺,不知道魚兄可曾聽說過這個名字?」

又是賈珂!

他的心怦怦的跳了起來,難道這人就是要殺賈珂的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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