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60章（2 / 2）
「許……許軒哲。」蘇琅情不自禁的抬起手。
當她略微發涼的指尖，撫過許軒哲的手背，撫過那道怵人的傷疤時，許軒哲的心頭微微一顫。
「什麼。」他輕喏一聲，似乎預感到蘇琅接下來會說什麼。
但蘇琅卻在一瞬間默了。
她能說什麼呢？
她能直截了當的問許軒哲，這傷是怎麼弄的？是為了救某個深愛他，或被他深愛的女子嗎？
那女人是誰？叫什麼名字？
尤其，那女人如今是活著，還是已經不在人世。這些，他許軒哲都能挖心掏肺的告訴自己嗎？
而且，蘇琅還這男人的玩世不恭，冷漠無情，究竟是為愛所傷，而是因為他曾愛得太深，無法自拔？
「怎麼又不說了？」許軒哲不解。
蘇琅盯著他繃緊的臉龐，悲哀的一扯嘴角。
一個連唐唐的小秘密，都不願與她分享的男人，又豈會把內心掩藏的最深的故事，拿出來，交給她呢？
她把許軒哲的手翻過來，看到了自己在酒店包房裡，用餐刀給他留下的傷。她情不自禁止的用指尖沿著細細的傷疤遊走，誠如許軒哲自己所說，一點小傷而已。一旦傷愈脫痂，大概也疤痕都不會留下吧！
所以，比起他手背上的舊疤，這點傷，的確隻如小巫見大巫！
這也分別代表了自己，和那女人在他心目中的地位嗎？
蘇琅突然想起，父親先前對自己苦口婆心的那番話：你以為那男人昨天救了你，就是喜歡你嗎……有你姐姐做前車之鑒，你怎麼還能這麼糊塗呢？
是啊！自失明後，幾乎嘗遍世間冷暖的她，怎麼還能這麼單純幼稚呢？
她應該清楚，自己即沒有傾國傾城的容貌，更沒有富可敵國的財富。
除了一對寒酸的父母，和一段不堪回首的過去，她什麼都沒有。
比起無論模樣身材，都出類撥萃的姐姐，孱弱纖巧的她更是相形見拙。
從頭到腳，她憑哪一點能吸引眼前的男人？又憑哪一點，能要求眼前的男人對她付出百分百的真心和感情。
這個時候的蘇琅，才切身體會到，姐姐當初在麵對許軒哲這樣的天之驕子時，內心充斥的卑微與無奈。
「許軒哲，你……」蘇琅囁嚅，「你為什麼要對我這麼好？」
發現她的指尖從自己的手心裡滑下，而且，絲毫也沒表現出對舊傷的興趣，許軒哲居然有點小小的失落。
蘇琅仰起頭，鄭重其事的又問，「許軒哲，我你為什麼對我，會比對我姐姐要好！畢竟四年前，你我隻見過一麵不是嗎？」
她不等許軒哲回答，接著又說，「還有，你為什麼不想我嫁給程宇棠？既然你不希望我嫁給他，那麼，在酒店天台的時候，你為什麼又隱忍不語，不把我四年前挺著大肚子的事情捅出來。」
看得出來，這些問題，她埋在心裡有一段時間了，「當然，我最想不通的是，既然你明知我沒有結過婚，為什麼又從來不問我，四年前，我去到景世時，懷的到底是誰的孩子？」
許軒哲兩眼一亮：這女人是靈光一閃，還是一直這麼的敏銳和聰慧？
她的問題，的確是一對正常戀人間，迫切需要了解的！隻是……她不知道，自己其實早就悉知一切。
反觀他的一語不發，蘇琅苦苦一笑，走到靠近窗台的地方，鬱鬱寡歡的望著樓外的草坪花台，問，「許軒哲，是你從來沒想過這些問題，還是……」
蘇琅緊張地咽了口唾沫，猶如一個準備走進考場的學生：「還是你許軒哲覺得沒有必要，也漠不關心。因為，我到底是個什麼樣的女人與你並不重要。你隻想從我身上尋求一份新的……感情，或者說是刺激！就像當初倉促和我姐姐訂婚一樣！」
許軒哲頓時反應過來，這女人向自己提出那麼多的問題，不是在懷疑他，更不是等著他來解答的。而是誤以為……
他唇角一勾，略帶譏諷的說：「怎麼，蘇小姐，你覺得我沒有花費時間和精力，追問和了解你的過去，就是在玩弄你，玩弄你的感情嗎？」
蘇琅沒料到，他竟會這麼直白，整個人錯愕的僵在原地，沒有回頭，更沒有搭腔。
「這是你那個愚蠢的父親的想法，還是你自己的想法？」許軒哲咄咄逼人的朝前邁了一步。
「不！你錯了……」蘇琅聽出他語氣裡的怨懟，懊惱的搖了搖頭。
當她再度回過頭來，眼眶裡已經噙滿了淚水。不是委屈，也沒有怨恨，她隻是深吸了一口氣，仿佛是下定了一個很大的決心，「許軒哲，你剛才說起我在國外上大學，念名校，這是我姐姐告訴你的，是嗎？」
許軒哲倏然一愣，絲毫沒察覺，自己已經說漏了嘴。
蘇琅渾然不覺，接著又說：「可我姐姐一定沒有告訴你，我是怎樣去的國外，又是怎麼上的名校。我那令她蒙羞的經歷，我一塌糊塗的過去，以及我難以啟齒的二十歲……」
許軒哲望著稍顯激動，語無倫次的她，不知道她究竟想對自己說什麼。
「許軒哲，也許你無法理解，一雙眼睛，一絲光明對一個盲人的重要性。那幾乎就等同與希望和生命。所以……四年前，也就是我二十歲不到的那一年，我犯下了我人生中最愚蠢的一次錯誤。」蘇琅把自己的下唇，咬得失血發白。
由此可見，她的內心，究竟經歷了怎樣激烈的一番鬥爭。
「你一定不會相信，就在那次在景世大廈遇到你不久前，我把自己明碼標價的給賣了。」蘇琅盯著地板間的接縫說：「對方是個老得可以做我父親的男人。我當時肚子裡懷的，正是對方的孩子。」
許軒哲聽到這句，不由惱火的皺了皺眉，可他抿緊了雙唇，沒有插嘴。
蘇琅依舊盯著地板的接縫，目不轉睛。
與其說，她是不敢看許軒哲，不如說，她是不敢麵對自己的內心，「我不知道，那男人是誰，他姓什麼，叫什麼，也不知道他的身份和背景。我隻知道，那是我人生中最黑暗的幾個月。我失去了自由，失去了尊嚴，甚至不得不拋棄身為女人最基本的矜持和羞恥，像一具沒有靈魂的軀殼，任人魚肉……」
看著她的淚水潸然而下，許軒哲突然有種想阻止她說下去的欲望。
然……
這個時候，沒有人能阻止蘇琅。