落腳(1 / 2)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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首先要解決的,是死掉的太淵君。天都快亮了。不能放任屍體就這樣擺著。

陶九九移開了房間內應該是床的物體,拿起角落用來種田的鋤頭,邊刨坑邊在腦海中理清楚這具身軀的情況。

她借身的這個妹子,也叫九九,但姓張,14歲,烏山人。今年春剛跑到都城來投奔在城中做烙餅攤的父母。太淵君十多歲,獨居,和張氏父母一樣,因租不起房,在城外郊野荒蕪之上,自己搭建了木舍。因與她家住得近,長得好,沒有山民那種土氣,愛穿白袍頭上束玉帶,張九九對他很有好感。

會成現在這狀況,是因為昨天張九九的祖父來了都城。

祖父是來接張九九回山裡去的。

張九九婚配到了年紀,已經有人下了聘禮,下個月初八要送她去人家裡了。

祖父抽了水煙袋跟張氏夫婦也講得清清楚楚:「對方是龐縣人,姓原,做布料生意。曉得我們家阿九根骨好,肯付二千五百錢做彩禮。」

這裡的二千五百錢,換算成r是什麼概念呢?陶九九琢磨了一下,也就是現代社會一名普通工薪階層兩年多的工資。

這對張家來說,是件大喜事。

可張九九到了都城之後,上了公學。她已經不再是過去的張九九,她是見過世麵的張九九了。

當然不肯。

所謂公學府,講起來就有些復雜。

這個世界是修道的世界,但並沒有山門、門派之說,隻有國家。

各國家之間的國力,以該國有多少修士,這些修士又有多高的戰力為衡量標準。

張九九所在的夏國,算是四海內比較大的國家之一,為廣納修道的人才,在各地設立公學府。

公學府每年都會麵向所有民眾招納5至14歲的男女入府聽學。在公學府中,會有在籍修士開壇講法,幫這些學子啟蒙入道。在公學學滿五年後,便是大考,如果通過的話,則能再更進一層,正式成為修士,並分派親師跟隨學習。

這個過程大體就是不講出身與階層的人才選拔製度。

隻要能入學,就有機會成為象征國力的修士,端起鐵飯碗被分派到不同的工作崗位上,效忠於皇族,完全改變自己的階層。

已經看到這種未來的張九九,怎麼會肯跟祖父回山裡去呢?

可說又說不過執拗的祖父。還被母親打了一耳光。

一氣之下就跑出了家門,大概是想要找個人哭訴,或尋求幫助什麼的。

於是想到了附近相貌堂堂的太淵君。

結果太淵君壓根不是什麼好人,一時色上心頭,想強行把對方給那個什麼,張九九反抗激烈,一命嗚呼,陶九九取而代之。

以上就是事情的經過。

陶九九邊回憶邊挖坑,哼哧哼哧刨了半天,才刨出個放得下太淵君的大坑來。

好在,這屋子沒水泥地,不然可真是見鬼了。

她邊念叨著:「有怪莫怪有怪莫怪。」邊把人推著滾到坑裡去,把沾了血汙的泥也一並鏟了掀進坑裡。又想了想,屋裡的衣裳什麼收一收,一並包起來,丟進去。再重新覆蓋踩實。

做完之後,仔細地檢查了一遍,確定沒有遺漏後,便吹滅了蠟燭,推門出去。

外頭月色正好。空氣清爽,頭頂繁星閃耀,陶九九看著星空愣了一下,因為她好久沒看到這麼乾淨璀璨的夜空了。

原世界太多霓虹,再加上空氣不好,夜空看上去灰蒙蒙,星光也不夠明亮。

不遠處山坡上就是張九九的家。

農家小院還亮著燈。

陶九九調整了一下心態,便向那邊去。

才走到坡下,就聽到南麵有叫聲:「九九?九九?」

不遠處有兩個人影打著燈籠,邊高聲呼喊著,邊向更遠處走。看身形應該是張氏夫婦兩人出來找孩子的。

陶九九怕自己來的方向惹人懷疑,連忙繞路跑到兩人前麵去,蹲在路上,嗚咽個不停。

兩夫婦看到人鬆了好大一口氣。

張父沖上來,見她雖然衣服上有血,身上有傷,但大概都隻是山路上摔出來的小傷,大體完好無事。便放了心,開始罵個不停:「家裡還不是為了你好嗎?你如今入學,等五年,到時候被退回家,已是快二十的老姑娘,還如何說得好親事?」

張母在一邊勸:「算了,先回去。」

「什麼算了?」張父那張臉上的光影,隨著晃動的燈籠光搖搖晃晃,對陶九九大聲喝斥不止:「你祖父不是為了你好?他多大年紀的人?為了給你定好這門親,到處打聽,腿都被狗咬掉了一塊肉。你怎的是如此不識好歹的畜生……」

陶九九完全忍不住:「我不肯嫁人,就是畜生?她……我才十四歲就要做人家妻子?!」

想到張九九的遭遇,她這樣在原世界長大的女孩,更是完全不能接受:「阿爺一戶戶跑去打聽人家家境如何,有多少家財,碰到有錢的,便拿著我的生辰八字與人像小畫,詢問人家肯不肯出二千錢買我回去。怎麼?他把我賣了,還要我叫好?」

話沒說完,就迎麵被狠狠地打了個耳光。

陶九九大怒,呦嗬?你怕是不知道我支局女霸王的威名!上一個打爸爸我的人,已經被當場擊斃了就說你怕不怕?!

她條件反射就要還手,張母卻擋在中間拉扯起來,隻拚命給陶九九使眼色,拉著張父說:「好了好了,都回去再說。夜裡怕有狼。」

陶九九不好打女人,於是算了。

張母拉著陶九九提著燈籠快步往回走。

張父因覺得陶九九挑戰了自己的權威,一臉不悅,腳步故意落得重重的,叫前麵母女知道,自己很生氣。

三人回了家,一進籬笆門,就見到她祖父在院子裡抽水煙。

張母連忙對陶九九說:「你看祖父多擔心你。」又招呼老人:「阿爺,九九回來了。不用擔心了,快進屋歇吧。」

老人不動,隻坐在小馬紮上一口接一口地抽煙。

張父把陶九九推了個踉蹌:「還不認錯。」

張母看出陶九九的情緒,連忙打圓場:「阿爺,九九知道錯了,一路回來都在擔心自己氣著您了。」又說她:「好了,這時候又害羞不吱聲?阿爺不知道還以為你不懂事。」

連哄帶糊弄,總算是叫老人起身,去東廂歇息了。張父也沉著臉瞥了一眼陶九九之後,跟著去了。

張母便叫陶九九去西廂:「快去把傷口洗洗睡吧。明天一大早還要趕路。」

自己跑前跑後燒水。燒好水,便拿木盆端到東廂。

因沒關門,陶九九伸頭便能看見,她半跪在那裡,給老人洗腳。張父則坐在另一邊,低聲跟祖父說話。大概還是在說她的事。

祖父不知道怎麼又生氣,一腳踩在水盆裡,將水濺得張母滿身都是。

張母一副懦弱的樣子,沉默幫祖父洗完,又端到張父身前蹲著。

張父十分熟練地把腳伸到她麵前。

張母幫兩人把腳都洗了,這才退出來。

這大概就是張家的日常。

張母做完這些,也不能休息,得去把第二天要用的麵團和好,為了省燈油,就在院子裡借月光乾活。

陶九九起身去幫她,她十分欣慰,低聲說:「雖然你阿父說話不好聽,可道理也沒有錯。」

「我不想輟學。」陶九九立刻表示。不管這家人怎麼說。不能讓他們耽誤自己。

「做修士不好嗎?」陶九九問。家裡已經這麼窮了,入道難道不比嫁人生孩子更像條出路?且她聽著嫁人這事兒,更像一錘子買賣。男方也不可能再給張家什麼好處。

張母打了個手勢,示意她聲音小些別吵到東廂。

把和麵的桌子搬得遠些,才幽幽嘆氣:「你隨我,生有靈脈,可這有靈脈不代表五年之後,可以順利通過大考。你想,那公學府裡頭浩浩盪盪幾千人,哪一個是沒靈脈的?每年那麼多人參加大考,考過的卻不過寥寥,一個手就能數得出來。退一萬步說,就算是大考過了,還隻是進了門,後頭還得在國學大府受教,十年後終考過了,才能分得親師。又是千裡挑一。你擠得上去嗎?」

張母嘆氣:「你算一算。五年後你二十了。再十年後你三十了 。被退回來,還怎麼說親?以後你怎麼辦?你不能光想著眼前。」

大姐,我是想著眼前嗎?陶九九正想開口反駁。

就聽到東廂傳來父子兩人清楚的說話聲——畢竟男人說話向來聲音大,不怕吵到誰。

兩人說的,也仍是這親事。

祖父說:「你以為,這件事簡單嗎?現在彩禮的行情,便是再好的靈脈資質,頂天隻有一千多。還有些不要錢,把女兒白送與人家的,隻圖家裡少張嘴吃飯。我對她還不好?那麼冷的天,我扌莫街走巷。好不容易找到原家這樣的好人家。又與原家求告,好說歹說。他們是知道阿九的母親生了七個孩子個個都是好靈脈。又聽我說,她以前能生育時,想典她的人,曾競價到三千錢一年。這才心動。想著阿九也能如此,這才肯出了二千多錢。並且還願意不等生育,便給她個妾室的身份。與她一道將要進府的那些小丫頭,可沒這麼好的運氣。」

驚。

陶九九是沒想到,竟然還不止她一個。

這席話,叫她對世界的認知都顛覆了。這什麼鬼地方。

張母小聲對陶九九說:「你阿爺這是在說給你聽呢。你也要曉得他對你好。」

陶九九差點笑出來。她祖父這些話,實在槽點過多,她一時竟然無從下口,憋了一句:「彩禮是給我的嗎?」

「自然是給家裡的。」張母笑她不懂規矩:「彩禮是男家感激女家把自己枕邊人養大的謝禮。哪有新婦把彩禮拿著的?這不是不孝嗎?」

「哦。那說白了,不就是把我拿去賣錢,給自己花。」陶九九說:「那我就不曉得,有什麼好謝他的。」

張母瞪她嗔道:「胡說八道。」

陶九九打聽:「阿母,家裡不就隻有我一個女兒,哪有七個兄弟姐妹?」她在張九九記憶裡沒有找到答案。

張母揉著麵,似乎是不想說。

陶九九說:「阿母,我明天就要跟著阿爺回山裡出嫁,為人婦。又不是小孩,什麼都聽不得。」

張母十分感慨地扌莫扌莫她的頭:「我曉得,你是大人了」

這才斟酌著說:「有些小戶人家做夢都想出大修士,便會租借一些,能生出有根骨孩子的女子,回去幫自己生養。你前頭有六個。頭兒是你哥哥,一歲時死了。其他幾個,都是我去別人家生的。後來再沒見過。」十分惋惜。

說完見陶九九用奇怪的眼神看著自己,問:「怎麼了?哪裡不舒服?」怕她是夜裡跑出去撞邪了,一時警惕了起來。

陶九九沒有再追問這個:「那我嫁到原氏,也要被典出去?」

「窮人家自然是這樣。但他既是大戶,不差這個錢,當然不會。」張母感慨:「我幼時,就不該不聽你舅舅的話,非要嫁與你阿父。」看來對張家還是有些怨言的。

不過又說:「但你阿父待我實在好。我去人家裡生了第一個孩子,他跑去接我回家時正是新年裡,紅著臉不知道從哪裡帶了一朵馬蹄蓮,白白的,好看得很。那天下雨,他不肯叫我走路,怕濕了鞋子。一路背著我回去的。沒有說一句嫌棄我的話。」有些滄桑的臉上,倒是表情更柔和起來。

陶九九卻在想。生了孩子,買家就結款項了,幾千個錢拿到手,能不高興嗎。且這種情況,他有什麼立場嫌棄人?是男人,就不該出賣自己老婆做這樣的事。在心裡猛翻白眼。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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