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長不長(1 / 2)

加入書籤

父女兩人回去,各自躺下。

陶九九和張母睡得近,翻身就見張母看著像是睡著了,但臉上有淚痕,呼吸也顯得急促,情緒不曾平復的樣子。顯然對於張父的舉動,她是看見了。

陶九九低聲問:「阿母,睡著了嗎?我有些冷。」把自己的鋪位往張母處移近,兩人蓋一床薄褥。

張母沒動,但薄褥下的手扌莫索過來,握著她的手。

明明自己也不太暖和,卻盡力攏著女兒冰冷的小手,想叫她少受些寒氣。

陶九九任她握著,仰麵躺在那裡,看天夜空中的繁星。

夜風很冷,但似乎與她心中翻湧的情緒相比,並不算什麼。

張母聽見她在低語,問:「你在念什麼?」

陶九九輕聲說:「是祈文。」

遠古三界尚存的時候,一般的仙眾常以祈文來向三十六天之上求告,希望得到創始娘娘的賜福與庇佑。

後來三界不再,仙眾遇到不好的事也仍然保有這樣的習慣。

「上天聽得見嗎?」張母眼睛還紅著,大概以為祈文是陶九九在公學府中學來的,眼巴巴地看著她。

自然是聽不見。三界已經沒了,上界崩塌,三十六天已經不再。

但陶九九點頭。

「那你跟上天說說,請保佑你阿父長命一些。」張母聲音細若蚊聲:「哪怕隻活到我們到龐城。你進了原家。」這樣女兒就有依靠了。

至於自己呢,她不去想了。

陶九九低語著。

張母聽著節奏祥和的祈文,一會兒便慢慢睡著了。

陶九九難以入眠。

輾轉反側怎麼睡都不舒服,地太硬石子太硌人,地麵的寒氣一股一股地往人身上湧,心裡很煩。

臥底特訓時教練說,做臥底要真的把自己當成那個人,但也絕對不要真的把自己當成那個人。

她一直覺得,自己做得很好。

這兩人並不是她的家人,她心裡很清楚。

可現在,也是真的煩——張父能活下來的幾率太低了。

正想著,就聽到遙遠的遠處傳來,什麼人在狂奔的聲音。

由遠而近。連鏢隊的人都驚動了。

路鏢長鳴哨示警,夜色下那聲音尖銳得叫人汗毛一豎。

篝火邊睡著的人,半夢半醒根本不知道發生了什麼事,坐起來緊張地四處張望。

陶九九看到鏢人集中在車隊南麵外圍。離她所在隻有不到五十米。背對這邊,麵向外麵,手裡提著燈。原本在月要上佩著的各色法器,現在都已經祭了出來,懸浮在各人周圍。

還有人對著遠處的荒野上揮手,大聲喊:「這邊。」

個個如臨大敵。

但陶九九並沒有在黑暗中發現什麼異常。

隨著一陣驚呼。有一群人從外麵沖進來。

鏢人讓開一條路,在這人沖進來之後,便立刻圍攏。

有人高聲號令:「禦!」隻見鏢人們各自拈訣,瞬間各種靈光閃閃五顏六色的法器猛然升空。向那來人身後的黑暗曠野擊去。

似乎是有什麼東西在追他們。

陶九九敏捷地正想爬起來,就被沖進來後止不住步子的人,撞了個正著,瞬間她聽到什麼利器破空而來『噗嗤』一聲。

兩人倒地,把她壓在地上的人,似乎被射中,悶哼著罵了一句。

陶九九已經被撞懵了,這沖擊力實在太大。同時感覺什麼東西按在自己月匈口上,低頭一看,便伸手就給對方一耳光。

對方也懵了,捂著臉,撐起身子看著她。

陶九九這才看清,那是個皮膚曬成麥芽色的少年,頭發亂七八糟,和雞窩一樣,身上的衣服倒是錦緞,看上去非常昂貴。眼睛在深色皮膚的對比下,顯得極亮,捂著被打的臉,愣愣盯著她。

陶九九見他還不滾開,果斷再給了他另外半邊臉一耳光。

對方被打得慘叫了一聲:「哎喲。你怎麼打人啊。」歪倒在地上。

跟著他一起沖進來的那些人,急忙跑過來扶他:「郎君!郎君!怎麼樣?!」

少年掙紮著手忙腳亂地爬起來,口中『哎喲哎喲』大叫:「痛痛痛,別碰我別碰我,我草!誰啊?塔瑪的!你手別亂扶!」

扶他的人,是下人打扮。聽到他喊疼,連忙掌燈,這才發現他屁股上紮了一根小指頭粗的『刺』,露在外麵的部分已有一手掌長,裡麵不知道紮了多深。

陶九九之前聽到的『噗嗤』一聲,大概就是這東西破空射來的聲音。不由得一身冷汗。

剛才她是『要站起來又還沒有站起來』的姿勢,如果不是麵前有個人,這麼粗的『刺』會正好紮在她的心髒位置。

麥色皮膚的少年低頭看到那刺,立刻嗷嗷地大叫起來:「媽耶媽耶!」完全顧不上陶九九打自己的事了。

仆人們大呼小叫:「郎君如何?郎君還好吧?」

少年忍不住罵:「你們瞎了啊?給你屁股上紮一個,你能好嗎?」

仆人們連忙扶著他,邊喊:「大夫,大夫!」邊往驛所去。

這群人走了好遠,少年罵罵咧咧的聲音還傳陶九九耳邊來:「到不是它多厲害,還是我大意了,沒有閃!」仆人們立刻奉承:「正是如此。」

陶九九聽到少年那句話瞪大眼睛:??

見鬼了。

下意識地爬起來向少年去的方向走了幾步。

但張母怕她到處亂走有危險,一把拉住她。

陶九九看了一眼驛所,總之少年在裡麵一時半會是跑不掉的。於是沒有堅持。

這時候外圍的騷亂已經平息了。

鏢人們各回各位,路鏢人帶著幾個人,往驛所去,大概是去見那個少年。另幾個鏢人合力拖著一頭倒地已死的巨獸。

因為太暗,陶九九看不太清楚巨獸全貌,隻隱約看清,那東西倒在地上後也仍有成年男人那麼高。體型龐大。身上有巨大的刺,光線閃過時,刺身有幽光。

人群中有人說:「是妖獸。」但誰也不知道那是什麼妖獸。

有個鏢人過來,叫人過去幫忙挖坑掩埋屍體。

一臉惶惶的張父回過神,連忙跟著去了。

陶九九也立刻跟上。

張母不願意她見血腥,拉了她一下:「女孩子家!」見她堅持,雖然忐忑但還是鬆開了手。

陶九九過去,鏢人看了她一眼,大概因為她是女孩子。給了她一盞提燈,而不是鋤頭。

叫她掌著燈,給挖坑的人照明。

燈光之下,巨獸被照得清清楚楚。

它應該是某種野豬,像刺蝟一樣,全身都是小指頭粗的硬刺。這種刺無比的堅硬,有人用鋤頭試了一下,鋤不斷,甚至連道印子都沒留下。

鏢人叫了幾個婦人來,給她們幾塊附有頌字符咒的匕首,叫她們幫著把帶刺的皮,從死掉的巨獸身上割下來。刺很硬,但它的皮相對來說軟一些。用帶頌字符咒的匕首便可以刺破,剝取。

不一會兒便血肉橫飛。一股惡臭。

終於剝完了皮,把這東西推下坑的時候,陶九九看到了原本被壓在下麵的頭部。

它應該是豬,但卻有一雙人的眼睛,麵上有些刺已經退化消失,眼睛周圍的皮膚細膩得像人類,與它身體的其他部分長得自相矛盾,叫人看了感覺到一種說不出的毛骨悚然。

眾人都不由得深感敬畏與恐懼——那種發自內心深處最原始的厭惡,根本無法壓抑。

一時間沒有人說話,也沒有人動。全都僵在原地。

但鏢人已經司空見慣,用腳踩在這東西的臉上,嘀咕著:「已經開始化形了。」上前用月要上的配件,一劍劈開了這妖獸的頭。

它從眉間一分為二,有個閃亮的東西墜落在了地上。

鏢人走過去,將那東西從血汙中撿起來。它像砂礫一樣大小,如同碎鑽。鏢人擦去血汙,隨手拿著又把帶刺的皮都收攏在一起抱著便走。

遠處有他的同伴問:「怎樣?」

「不值什麼。」他回答。

兩人結伴而去前轉頭吩咐這些人:「埋深些,不然容易引來食死獸。今天晚上不得安生。」

乾活的人連忙殷勤應聲。

等他們走遠了,這些人中稍有些見識些的,便低聲說:「那是妖獸氣海凝結成的靈珠。可以用來煉丹。據說大的有拳頭那麼大。還有結成奇怪形狀的。」

「可以用來煉什麼丹?」有人連忙好奇地問。

那人也說不好:「總之很有用。那麼一點,也值好幾百個錢。」

大家紛紛咋舌。

等乾完了活,大家全都去驛所外的水井洗了血汙,回篝火邊休息。

但個個都睡不著,十分興奮地討論做修士多有錢。

「隨便殺隻這樣的妖獸,皮啊刺啊靈珠啊,都可以賣錢。加起來輕輕鬆鬆就是幾千錢,可得好幾兩銀子。尋常人能花用一年。」

張父打斷他們的話:「又有幾個人能做成修士呢?」

於是又有人說起損耗。

陶九九聽了一會兒,也聽得明白,大意是,每年公學府除了升不了學的,還有走火入魔爆體而亡的。都不是小數目。千軍萬馬過獨木橋。

大家說得唏噓不已。

張父默默坐在一邊,拿著長煙杆。

祖父死後,張父把水煙杆留了下來。坐在車上閒得無聊的時候,改成了個長杆旱煙。杆子快有他胳膊那麼長,細得很,吊了個破煙袋在上麵,因為沒有煙絲,基本沒抽過。但他還是時不時叼在嘴裡。仿佛叼著寂寞。

聽完人們的議論,他回過神來催陶九九:「快睡吧,明天還要早起。」

陶九九躺回去。

篝火暖和,但烤了前麵,背後發寒。烤了背麵,臉卻僵了。

她是最怕冷熱的。

恍惚記得,李哥為此還嘲笑她不止一回,不過還是大費周章地在入冬前,找了個帶地暖的新住處。拍了月匈膛說:「做完了這一單生意,哥送你個冬暖夏涼的大house。小區物業管理費五位數往上那種。」

李哥是她上次臥底時跟的老大。叫的是哥,其實比她還小一歲,初中畢業就出來工作,打小工賺錢上了程序語言培訓班,後來做了工程師,是個很了不得的人,隻可惜後來走了歪路。

案子告破的時候,李哥逃跑被她治管局的同事當場擊斃。

陶九九喊得聲嘶力竭:「不要開槍。」

但現場太亂了,鬼聽得見。

等她跑過去,李哥已經被雷擊槍召來的雷劈焦了。一碰,鬼體就化成了黑灰,一枚閃亮的鑽戒從裡麵掉出來,滾到下水道。害她穿著連體防水褲,在全是臭淤泥的下水道裡撈了一整天才找到。之後整整三天沒吃飯,太臭了。

身為一個鬼,總有一樣附身之物,李哥的附身之物就是那枚鑽戒。

他和老婆結婚一年多,大兒子一歲了,他是被公司通知辭退後,從公司大樓跳下去摔死的,當時老婆肚子裡還有一對雙胞胎。

李哥還自嘲:「塔瑪的,哪知道死了做鬼了,都還得繼續忙生計努力賺錢買香火填肚子等輪回。真的太倒黴了,艸。」

平常他沒事時,就在各個論壇出沒,真情實感勸人不要自殺,做鬼太苦了。

身為一個犯罪分子,日常工作之餘,還兼任心理救助熱線的誌願者。每個月賺的錢一部分匿名轉給自己老婆。

好不容易等輪到他投胎轉世,他卻沒去。

「要養孩子嘛。當時我就不該死。」李哥抖著腿說:「做人,該有點擔當。不過,現在挽尊努力撐一撐,也還算找回麵子了。起碼撐到孩子大學畢業,別叫我老婆看不起我。」

可他錯過了那次投胎。以後就沒機會了。

要是放在古早的時候,還可以做鬼修,可現在不行了。

現在天地間靈氣紊亂,一萬鬼裡能出一個鬼修都是運氣好。就算治管局不抓他,他也遲早完蛋。

總之,最後李哥變成了一把黑灰。

死前喊了一句已過時好幾天的b站老梗:「這槍不是你打得有多好,是我大意了啊,沒有閃。」完全體現了他是一個跟不上潮流卻努力想融入的油膩男鬼本質。

陶九九沒把李哥鑽戒上交,準備在之後,匿名寄給李哥的老婆。

應該還值點錢吧。聽說養孩子花銷還蠻大的。

最後既然大boss被擊斃,案子也自然就算是結了。

普天同慶。好像每個人都很開心。

陶九九在接受了幾個月的審查後,回局裡報到,繼續自己的生活,好像一切都過去了。

但也正因為李哥,所以剛才那個小麥色少年的那句話,叫她十分在意。

是巧合嗎?

身為一個鬼,李哥都成灰了,怎麼可能投胎轉世。還剛好給她遇上。

可萬一呢?

陶九九表麵鎮定,內心抓耳撓腮,好半天難以決斷。

過了一會兒,她還是決定了。

試試!

畢竟少年看上去還有點錢的樣子。

說乾就乾,一咕嚕爬起來便往驛所去。

都不用打聽,她就順著『哎喲哎喲』的聲音找到了那少年的住處。

對外的窗戶大開著,從外麵能看到有個人影趴在榻上。

陶九九經過另一間的時候,從窗戶縫看到路鏢長正在和少年的仆人說話。甚至還看到了一片劍士衣角,大概是代表那位樓上的公子來的。

屋子應該是施了什麼頌咒,雖然是在商量什麼事,但外麵一點也聽不到。

陶九九勾著身體走過去,蹲在少年的窗戶下,輕聲叫:「李哥,李哥?!」

伸出一隻手,到窗戶前,比了一個『安全』的手勢。這是以前一起出去『辦事』的時候常用的。

房間裡「哎喲哎喲呀」的喊叫聲停止了。

有一瘸一拐的腳步聲近來。

不多時,少年的頭便從窗戶伸出來,先看她的手,隨後俯看向她。

他安靜時五官略顯得有些鋒芒外露,眸光幽暗似乎帶著審視。

陶九九有些遲疑,難道真的是巧合?正想敷衍過去:「不好意思啊,我養了隻老鼠,不小心丟了。」

但對方卻回了她一個正確的手勢。聲音暗啞問:「你是誰?」

暗號對上?!

「我是嬌嬌啊!」陶九九『騰』地站起來,一臉激動:「您最得力的左右手、解放大道第一無腿美人大嬌嬌啊!李哥。」

「我艸,大嬌嬌啊!」對方表情激動,似乎立馬就想從窗戶爬出來,奈何屁股上有傷:「嬌嬌你也被雷劈到這兒來了?馬的,當時不知道哪個王八蛋告密通知了治管局!害得我們被一鍋端。」

陶九九身為王八蛋本蛋,一點也不心虛。兩人如失散多年的親人般,隔著窗戶緊緊抱在一起。並相互用力拍打對方背部,以表達重逢的喜悅。

李哥被打得熱淚盈眶:「嬌啊,哥太想你了。萬萬沒想到,我們父女兩人竟然還能再見,還能有如此父慈女孝的一幕。」含淚上下打量她:「嬌,你腿好了!這雷劈得好啊。你終於可以在夕陽下自由地奔跑了。」

「是啊。李哥,你的梗還是那麼老。是家鄉的味道。我好感動!」陶九九抹眼淚:「我也沒有想到你我母子並沒有天人永隔,而是都來到了這裡開啟了新的人生,邁向了新的命運篇章!」

兩人隔窗進行了親切的會晤。

一番回首過去展望未來之後,陶九九切入了主題:「哥,你有錢嗎?我爸要死了。」

李哥一拍大腿:「矮呀!要早個一兩天,哥身為最得寵的皇子,給你賜座城都沒問題。這不,昨天我爸爸已經死了!!你說巧不巧!」

這陶九九除了點頭,還能說什麼呢:「巧!」

心情低落。昨天?不就是她在都城門口,遇到好幾撥人往城裡沖的那天嗎?

李哥也心情低落:「我哥哥眼看要登基了,但我爸爸有遺詔寫得清清楚楚立我為繼,我哥不殺我能安心嗎?!昨天一大早,我人都沒睡醒,衣服都沒穿,就被揪起來逃命,一直逃到現在。」一動就屁股痛,倒吸著涼氣一挪一挪的:「你說我這運氣,好不容易投個好胎!」

↑返回頂部↑

書頁/目錄

本章報錯

其他相关阅读: 倦爺,你家夫人是大佬 九爺這個福晉有點虎 成為神豪該怎麼辦 美女總裁的戰神保鏢 小嬌妻又甜又野 毒醫娘子之夫君讓我紮一下 帝婿 在修仙世界無法修仙 女帝她又冷又颯 一寸蜜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