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章 雲清道(1 / 2)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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若一切太平無事時,尋常人總會將他人告誡忘在腦後,而往往在事出之後才後悔不迭。

岑吟的乳名是阿吟,她隱約記得爹爹不光愛讀詩,還喜歡給自己和妹妹講許多誌怪雜文。那時《迷蹤記》還尚未流傳於世,坊間異聞中最負盛名者乃是薄命郎君。

昔時南國曾有個傳聞,說午時三刻之後,不可去酒肆附近遊盪,不可孤身在古城牆徘徊,否則稍有不慎,便會遇上薄命郎君,噬人血肉,屍骨無存。

因此一到午夜,便家家戶戶閉門關窗,封鎖院門。更有婦人嗬斥哭鬧的孩童,說再哭薄命郎就來抓你了。小孩子一聽便住了口,抽噎著生怕被那郎君捉了去。

岑老爺也是一樣用這些傳聞來唬阿吟和青青。他老來得女,還是一對兒孿生,喜得他戒掉了多年的煙槍,整日抱著兩個孩子逗弄,笑得人都年輕了十歲。

「爹爹,薄命郎君是什麼東西啊?」阿吟抓著他的胡子奶聲奶氣地問。

「薄命郎君不是東西,他是個人。」岑老爺笑嗬嗬地說,「不過如今……想來已經是妖物了。」

南國人都知道這個傳聞,說薄命郎原是一處大戶人家的公子,誰知一朝時運不濟,在圍獵時喪命,據說死狀淒慘非常。因他怨氣不散,不辨善惡是非,七日後竟化為厲鬼回了家門,將一眾家人殺盡,啃吃得一個不剩。

有關他之舊事,在世上流傳已百年。據傳他無目無舌,雙眼處隻有兩個黑窟窿,嘴裡終日淌著紫黑色的汙血。他所出現之處,屍體都殘缺不全,仿佛被啃食過一樣稀爛。

早幾十年前,還常有被嚇瘋的人哭嚎著說親眼見過他。如今已不再有什麼見聞了,因此薄命郎終究也不過是坊間唬孩子的傳聞,如杜撰一般虛無。

岑老爺講得仔細,青青聽得害怕,直往姐姐身上貼。阿吟回身抱住妹妹,小小的手故作穩重地撫扌莫她的發髻,輕聲安撫她別怕。

都說阿吟最疼妹妹。明明是孿生姐姐,卻像是長了她好幾歲,什麼好東西都先給青青,連睡覺時都要抓著她的手,像是怕她被人給奪了去。

青青出生時便與眾不同。阿吟是哭著來的,青青是笑著來的。眉間生來便有一朵桃花印記,淺淺的三瓣,襯得她的臉十分靈動。

兩個孩子生在三月十五日,也是女媧娘娘誕辰。老人們都說青青應當有些來歷,隻是不知是好是壞。滿月時,鄉鄰都爭相來看,誇耀青青的異相,卻有些忽略了阿吟。

孿生子難免被旁人比對,可阿吟從小就不理會那些攀比。她對妹妹的疼愛,溢於言表。家中人也不十分在意,隻有岑老爺知道,真正不凡的是這個孩子。

她的心智和性情,從幾歲起就遠超同齡之人。

*********

岑吟依稀記得,那日爹爹扌莫著自己的頭,問了自己一個問題。

「阿吟長大了要做什麼啊?」

「阿吟要做女冠!」

「女冠?」岑老爺嗬嗬直笑,「怎麼別的不做,要做道士呢?」

青青抓著一隻撥浪鼓,靠在姐姐身上打瞌睡。

阿吟微皺著小小的眉頭,像是在認真去想如何作答。

「阿吟要學本領,殺鬼,殺妖,有阿吟在,爹娘和妹妹就不怕。」她鄭重其事地說,「就算是什麼薄命郎君來,阿吟也不怕!」

「咱們阿吟,有誌向。」岑老爺拍著手道,「爹爹以後——」

【假象。】

一個冷酷的聲音忽然道。

岑老爺定在原地,臉上還掛著笑意,一動不動。

忽然間房門大開,一陣疾風驟起,猛然將他撕裂成一灘血水,飛濺得到處都是。

屋內暗了下來,滿牆的猩紅色。外麵傳來一聲嘶啞冷笑,淒厲刺耳。

青青手中的撥浪鼓忽然自己搖動起來,咚咚作響。

外麵天空上有大片黑雲凝聚,灑下陣陣雷雨,周圍彌漫著一股海藻的腥氣。

漫天黑雨中,阿吟隱約聽到有什麼在叮鈴作響,像長命鎖上的鈴鐺,夾雜著幼童微不可聞的呼喚聲。

姐姐,姐姐。

這是心魔。

*********

銀鈴作響,午後浮光沉沉,隱約有人在做歌。

「聚沙羅兮婆娑,東海濱兮南國。」那人唱道,「自相逢兮一笑,入我門兮蹉跎。」

岑吟猛然睜開眼,額頭上大汗淋漓。

小女孩呼喚姐姐的聲音仍在耳畔。她拭了拭頭上的汗,喘了口氣,勉強鎮靜下來。

前塵舊事忽近忽遠,連雙親容貌都已模糊。低頭看時,隻見青衣道袍在身,衣擺下繡著四方白鶴。坐下蒲團微涼,抬頭便是三清神像,慈眉善目,直望向悠遠蒼穹。

殿外青煙裊裊,日光正好。

岑吟輕嘆一聲,恭敬垂頭,拱手叩拜。

「福生無量天尊,不可思議功德。」

身後傳來一陣腳步聲,徐徐踏入,步伐淺淺,像是怕擾了她清靜。

即便他不言語,岑吟也知道來者何人。

「師兄。」她輕聲道,「不必如此拘謹,我已出定了。」

「看來我來得很及時。」一個低沉又溫和的聲音道,「喝些水吧,剛剛從山泉裡打上來的。」

岑吟緩緩起身,徐徐轉向身後。微光透過窗棱落在那人身上,迎麵便是一張笑臉,雖已成年,但溫潤如舊。

帶自己回觀中那年,他才十二歲。如今二十年過去,他早已過而立之年。但若隻看他外表,卻像是才及弱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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