二十六章 積陰地(1 / 2)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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岑吟暗道這可真是不妙。

本以為這個書生多少知道些分寸,卻沒想到,原來是個唯恐天下不亂之人。

而更可怕的是,他居然有此等能為,將地下所有冤魂召出,絕非尋常術士。

這堂裡陰風陣陣,燭火碧綠如瑩。岑吟轉頭看了看門外,隻覺一片漆黑,煞氣滿天。再看門內,那些陰魂厲鬼一個個前後搖晃著,因著主人魂魄不寧而將脫離束縛。

岑吟覺得背上拂塵在抖。她心知這絕非什麼好兆頭。

這屋裡屋外皆是厲鬼之氣,饒是她吃了糯米糖糕也有些不適,更別說那些一口未動之人。她早已明白了蕭無常的意圖,原是為了保護自己。

一旁傳來咳嗽聲,隻見蕭無常拍了拍月匈口,將葫蘆取下來,又吃了一粒丹藥。

他看上去有些不舒服。

「你可還好?」岑吟問。

「不妨事。」蕭無常點頭,「年紀大了,有些吹不得風,動骨傷筋。」

想想也是,幾百歲的老頭子了,入土為安都能再輪回好幾次。岑吟吸了口氣,又轉頭去看枕寒星。

這一看她卻驚住了,隻見枕寒星半閉著眼,也前後搖晃著,頭顱不自然地左右擺動,手指也在微微抽搐。

岑吟記得蕭無常曾說過,他是佛國護法,人間多汙濁氣,有些損他梵行。如今這滿屋陰氣逼人,想來定是影響了他和枕寒星。

「你的書童……」岑吟說著,又擔憂地看著他,「你……你當真無事?」

這次蕭無常沒有回應她。他隻閉著眼,坐著不動。

岑吟有些慌了,她急忙起身,彎月要去查看他的情況。

蕭無常隻覺得一隻冰冷的手抵在自己脖頸上,臉頰也冰冰涼涼的,又冷又癢,忍不住笑出聲來。

「我沒事。」他笑道,「你的手好涼。」

岑吟見他還能說話才放下心來。她抓著蕭無常的肩膀,輕輕晃了晃他。

「你餓了嗎?」蕭無常忽然問。

「我不餓。」岑吟納悶怎麼這時候他還想著這個,「剛吃過糯米糕,你忘了?還是先看看你的書童要緊。」

蕭無常沉默片刻,點了點頭。

他從月要上解下一個小錦囊來,從中取出一枚黑色的片狀物,要岑吟餵給枕寒星吃。

「這是靈芝根……藥用的,」他輕聲說,「人不可食,但能穩他心神。」

岑吟點頭照辦。她將那東西塞進枕寒星口中,那書童頓了頓,停止了晃動,再過一會便睜開了眼睛。

「失儀了。」他輕輕道。

見他主仆二人無事,岑吟才轉過身來。看著那些搖晃不止的陰魂,心知不能放任,需得盡快抑製它們的戾氣。

「柳夫人,」她說著,緩步來到客堂中央起手行禮,「眼下厲鬼也看到了,是否先救人為上?」

「我等是沒這個能耐的,敢問女道長能救嗎?」柳夫人問。

「貧道盡力一試。」

岑吟俯身看了看那些吐血之人,探了探他們的脈搏。這些人魂魄被煞氣所傷,雖然調養後能可恢復,卻還是免不了要折壽幾年。這手法實在有些陰毒。

但那陰沉書生此刻正抱著手臂站在門邊,頗為得意地看著酒鋪上空的厲鬼,全無一點救人之意。

岑吟也不多言,她早有準備,取了一些空白符籙,用茶水畫了些鎮鬼敕令。她將這些符咒一字排開,將手一指,瞬間那些符籙便騰空而起,猛地貼在那些陰魂頭上。

頓時它們便佇立不動了,立在地上無聲無息。

岑吟將用過的茶水潑在地上,接著問屋內的丫鬟又要些白糖糕來。

丫鬟們遲疑著沒動。這時中堂上那一直不說話的柳十爺忽然開口了。他氣勢一直被夫人壓製著,眾人幾乎快忘了他的存在。

「按貴客說得去辦吧。」柳十爺道,「女道長,不知你還要置辦些什麼嗎?」

「喲,怎麼突然這麼好心?」柳夫人有些驚訝。

「非是好心,而是若再有人死在我這鋪子裡,你我就都要去喝西北風了。」柳十爺嘆道,「隻要不死人,我怎麼著都行。」

柳夫人聽罷,也不言語,示意下人們按照岑吟說得去辦。

岑吟要他們準備朱砂一碟,毛筆一支,清水一碗,筷子三根。另外有紅燈籠二十四個,白蠟燭二十四個,還要黃草紙錢一遝,紙元寶八十八個,炭火一盆,香爐一鼎,沉香三支。

東西來的時候,岑吟先取過糯米糕,要他們餵那些人吃下,隨後又寫了些安魂符,化在水裡給他們灌下。這些東西下肚,很快這幾個人就緩過來不少,漸漸有了些精神。

看到他們無事,岑吟也不再多費心思。她將炭盆端起來置在屋外,持著青鋒劍穿過一堆紙錢,念誦了幾句口訣後,便將劍一甩,將紙錢揚得滿院都是。

那些黃紙錢飄飄撒撒,很快落了滿地。岑吟看了看四周,見並無異狀,料想定有小鬼收了自己的買路財,那些幽魂一時應當無虞。

她又取過那些紙元寶,叫仆人過來,一隻一隻丟進炭盆裡燒光。

岑吟做這些事時,那陰沉書生一直盯著她看,麵上始終是似笑非笑的神情。

那圍著狐狸的少女仍舊坐在椅子上,默不作聲地看著外麵。她身後那冥婚女鬼陰森立著,姿勢端莊而僵硬,顯然未受那煞氣侵蝕。

倒是那大漢看著岑吟忙活,禁不住嗬了一聲。兩個鬼童一左一右站在他旁邊,用那青白色的眼睛盯著那女冠發笑。

「你這道姑何苦來,又跟你沒甚關係,他死他活由他去。」那大漢忽然道。

他嗓音隆隆的,十分粗野。岑吟瞥了他一眼,並未做聲。

「你可真是給自己找麻煩!」他見這女冠不理自己,登時有些不快,「江湖術士,哪個不是兜著命走路,這點事都應付不來,還不如死了算了!」

「好歹幾條命。若真死了,我倒也不費這功夫了。」岑吟冷冷道,「既然還活著,能救則救。修行之人,按規矩辦事罷了。」

「我說你這女道士——」

「佛國人常說,救人一命,勝造七級浮屠。」蕭無常忽然道,「諸位都是道上人,難免低頭不見抬頭見,何必見死不救呢?他若死了倒不要緊,他若沒死,日後見了,豈不尷尬?」

「救救救,一定要救!」見蕭無常發了話,柳夫人立刻順勢而為,「隻管救,奴家這裡別的沒有,祭祀之物多得是,盡管取用。」

岑吟無心理睬他們。她坐在椅子上,用毛筆蘸著朱砂,在那二十四個紅燈籠上繪著勅令。

屋內無一人援手,隻有枕寒星上前替她扶著燈籠,將畫好的那些一隻一隻擺放整齊。

柳夫人卻站了起來,繞過他們後小心地靠近那厲鬼。她挨個觀察著屋內的陰魂,又不敢靠得太近,但又為能仔細一觀而興奮不已。

「鳳穿牡丹的刺繡,這當時二十年前的圖樣了。好生精致。」她品評著那冥婚新娘鬼氣森森的吉服,又轉頭去看那無臉歌女,「這琵琶……隻怕是舊時瓏玉坊的做工,想必有些來歷。還有這——」

柳夫人說著,低頭看了看那一對鬼童。若不是麵貌凶惡,倒應當是一對可愛的孩子。

「前朝王公墓殉葬的童男女。」那大漢道,「被切開頭皮,活灌水銀而死,怨氣極重。我給養成了小鬼,凶是凶了些,但還算聽話。」

柳夫人點點頭。她繞過那無頭的將軍,又走幾步時,停在了那持劍的道士麵前。

那道士立在地上,一動不動,額頭貼著岑吟畫的符籙。那召喚他之人被反噬得不輕,此刻正坐在椅子上咳嗽,連話也說不出來。

柳夫人一時好奇,微微掀開符咒看了看他的麵容。隻見一張七竅流血的臉張著嘴看她,眼眶裡黑洞洞的,不斷淌著黑血。

「嗚啊!」她嚇了一跳,急忙後退兩步,險些踩壞了一個燈籠,「嚇死奴家了!」

「這道士有些意思。」那陰沉書生忽然道,「看得出……生前是個修為極高之人,也不知是在哪栽了跟頭,看這死法……似乎是中了毒,又被剜出眼珠,活活疼死的。」

「小寒以為……這位哥哥長得甚是好看。」圍著狐狸領子的女童說道,「若是將臉擦得乾淨些,隻怕也是好模樣。」

「奴家最是喜歡俊逸之人了,可惜啊可惜。」柳夫人惋惜地說著,又來到門邊,仰頭朝鋪子上看。

隻見那上麵齊刷刷地懸浮著數百陰魂,皆垂著手,低著頭,剛好看得見他們的模樣。哭的,笑的,麵無表情的,有的還腐爛著,露出了片片白骨。

但無一例外的是,他們都睜著眼睛,眼珠向下瞟,正陰森地盯著柳夫人看。

柳夫人怪叫一聲,險些坐在地上。柳十爺早趕過去,一把扶住了夫人。

岑吟正畫著燈籠,這時卻忽然開口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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