本相-妖物(1 / 2)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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源風燭忽然又笑了起來。

他揉了揉太陽穴,眯一隻眼張一隻眼盯著黑封看,那模樣實在有些怪異。

「燭火滅,幽鬼至。」他低聲道,「閣下夜安,初次見麵。」

黑封看著他,先是微微挑眉,繼而又咧開了嘴角。

「你呢張臉……和你本嚟嘅麵目比,實喺差了點。」他用廣府話道。

「什麼?」源風燭側過了耳朵,「我……聽不太懂……」

黑封眯縫起眼睛,吐了口氣。

「我講,你這張臉,和你本來的麵目比起來,差了一些。」

岑吟發現他的官話居然大有進步,語調已十分相近,除了有些平卷舌不分。

蕭無常卻在一旁道:「你見過他本來麵目?」

「見過畫像,」黑封點頭,「太子殿下嘛,毀容前也是個美人。他現在這張臉太像東瀛人了,沒了那種古典味。」

源風燭卻大笑起來。

「騙你們的。我哪裡是什麼燭龍太子,他都死了千年了。」他正色道,「百物語而已,諸位不必當真。」

他說得十分自然而且誠懇,若不是岑吟早就懷疑他,幾乎要信了他的邪。

蕭無常低著頭,沒有看任何人。一旁那個藍瞳僧則眯起了眼睛,像是有些盤算,卻一言不發。

源風燭則一直望著黑封看。

「閣下是鬼差嗎?」他問。

「是。」

「那閣下來得還真是平和。」源風燭道,「我還以為……會先唬一唬人。」

「你想要陰森一些的?」黑封沖他一笑,「我也有。」

他將雙手一抬,瞬間屋內除了他麵前那根燭火外,其餘皆滅。窗外響起一陣嗩吶聲響,似是奏著哀樂,隨後便傳來女子的輕笑聲。

屋內青煙陣陣,卻沒有散開,而是飄盪在中央。黑封將手一指,那縷青煙便朝著源風燭而去,繚繞在他周身旋轉。

源風燭卻展開檜扇,掩住了自己的口鼻。黑封則輕佻地笑了。

「不肯食嗎?」他問,「厲鬼遊盪千年,需凡人供奉飯轍。若是沒有,餓得怕了,蠟燭煙也要吞的。你得人身才多少年,習慣是改不掉的。」

源風燭卻將扇子一揮,瞬間打散了煙霧,化為無形。

「就算是做厲鬼,我也不會吃這種東西。」他微笑道。

「哦,」黑封意味深長地看著他,「那敢問閣下,有什麼別的東西吃嗎?我餓了。」

源風燭沒料到他想吃東西,屋內卻又沒什麼貢品。他猶豫一下,還是從衣袖裡取出幾張咒符,準備贈與他食之。

但接著隻覺一道黑影閃過,隨後肩膀上驀地一涼。側過頭時,發現黑封竟然半跪在他身後,一隻手勾住了他的肩頭。

他身邊那武士與花魁皆拔出了刀,但源風燭示意他們稍安勿躁。

「閣下這是做什麼?」他問。

「怕你在符裡下毒。」黑封笑嘻嘻道,「親自看看,放心。」

他說著,從源風燭的手中順走那幾張符,一口氣全塞到了嘴裡。

他咯吱咯吱地嚼著,吃得十分凶猛。一屋子的人都看著他大口吃那符篆,簡直像一頭猛獸在咬生肉。

黑封嚼碎符紙,仰著脖子吞了下去。他低下頭時,眾人隻聽他腹中傳來一聲炸響,隨後他張開口,吐出滾滾黑煙。

「好厲害的靈符。」黑封吹著那黑煙道,「好吃。」

他心滿意足地拍拍肚子,繞著那些人走了四圈,又回到自己的蒲團上坐下,繼續對眾人呲著虎牙笑。

屋內一陣陰氣襲來。走廊外傳來詭異的腳步聲,卻不見人影。門扇上忽亮忽暗,猛地現出一個女人模樣,又驟然消失不見。黑封持起燭火,送到自己麵前,竟成了屋中唯一的光源。

「不白吃你的符,我也講個故事好了。如何?」他道。

「既然有故事,自是歡迎。」源風燭道。

「這故事……也是樁趣聞。」黑封回憶道,「我曾奉閻羅二殿,楚江王厲溫之吩咐,出使東瀛黃泉國,覲見扶桑大妖。這個故事,是我從大妖們那裡聽來的。」

他們說東瀛有個皇子,娶了一位異國公主。起先相敬如賓,後來恩愛非常。成親一年之後,公主有了身孕,舉國大喜,都以為會生下一位不凡的貴子或貴女。

公主初為人母,又是自己想要的孩子,自然十分喜悅,每日沉浸在期盼中,百般仔細,生怕傷到腹中胎兒。不但飲食皆有規矩,還置辦了許多嬰兒所用之物,盼著他早日降生。

但公主並不知道,那位皇子雖然鍾愛她,卻也對她有事欺瞞。皇子命中無子,本來孤老一生,可他的父皇卻要他娶妻生子,且無論是妻子還是孩子,都是一步一步為他定好的。

皇子本不想從命,奈何諸多緣由,還是不得不從。他瞞了公主,每日活在愧疚之中,百般對她好,卻仍是心思愈重。

原來他所居的塔樓裡有個厲鬼,原本是地縛靈,奈何太凶,鎮壓無用,且四方覬覦,若放任自流恐夜長夢多,諸多變數。東瀛皇室從來信奉鬼神,多方探求,隻當是天意,竟要那厲鬼轉世為公主腹中之子,甚至以他部下性命威逼利誘,由不得那厲鬼不從。

「且慢。」岑吟打斷了黑封的講述,「部下性命?那厲鬼的部署……難道不也是鬼嗎?」

「係鬼啊。」黑封道,「但這些鬼是被他怨氣束縛的。唯有他轉生人間,放下執念,方可超生。」

岑吟倒吸了一口氣。

「我想到一件事,隨便問問。如果……那個厲鬼轉世了,部下卻並沒解脫,又是怎麼回事呢?」她問。

「這就是後麵的事了。」

那些人選了皇子為其父,公主為其母,卻擔憂她不許,且又恐她意外得知而被驚嚇,竟不叫人告知於她,瞞得滴水不漏。

那皇子心中有愧,幾次三番想告知實情,卻仍是被攔下,甚至不許他常見公主。轉眼公主懷胎已六月,正養胎之時。那日仲夏夜,她於園中散步歸來,夜半焚香時,卻聽到外麵傳來了敲門聲。

她很疑惑是誰,便起身開門去看。結果拉開門時,外麵竟不是人,而是那塔樓中的陰森厲鬼。

「彼世之母,夜安。」那厲鬼森然笑道。

公主哪裡有準備,被嚇得一度昏厥,再醒來時,便夜夜都見厲鬼站在床邊。有時偶然出門,都見它在背後追趕慘笑,百般躲避,或是做法驅邪皆無效。

無論她躲在哪裡,厲鬼都能找到她。也是自那時起,她大約從厲鬼的隻言片語中得知了實情真相。

她尋到皇子,狠狠打了他一個耳光。

皇子心知隱瞞無用,便將來龍去脈係數告知於她,並願切腹以償公主。那厲鬼也要她打掉孩子,時時蠱惑,在她耳邊瘋癲狂笑,輕聲細語。

誰知那公主偏偏也非尋常人,生來得很是聰穎貴氣。起先雖被嚇得大病一場,後來卻有些見怪不怪,既沒遷怒於皇子,也沒有傷害腹中骨肉。

那厲鬼自然不肯甘心,還欲興風作浪,公主卻在他來時同他聊了許久,也不知他們說了些什麼,那厲鬼回來後竟安分守己起來,不再作祟害人。

而皇子與公主的關係也越發親近起來。眼看著臨盆將至,眾人皆以為諸事安穩。熟料生產那日,還是出了件大事。

那厲鬼本是定了吉時轉生,誰知被人設計,一步之差,竟投到了凶時。原本怨氣已消,可卻被術法激起怨恨,滿腔痛苦輪回而來,不但此世命格有缺,還險些要了他母親的命。

好在公主生產還算順利,雖吃了些苦,到底還是生下了一個健康白皙的男嬰。隻是他八字不佳,從陽克陰,凡是與他相關之女子,命格弱些的皆被其克製,無奈之下,隻能寄名於別家,以求父母平安。

那孩子已忘卻前塵舊事,原該了卻前塵,卻不知其實他怨氣未散,惹得昔日舊部不得往生,仍是苦苦等待他歸來。

可他這一去就是三十年,那些鬼魂痛苦不堪,已漸漸失了心智。

後來——

「一派胡言。」源風燭忽然喝到。

眾人聞言,皆轉頭盯著他看。

源風燭的腮頰動了動,像是在極力壓製怒氣。他閉上眼,沉默片刻後又睜開。

「那皇子和公主,本是和親,各自為政,婚姻由不得他們做主。欺瞞二字太難聽了些。」他對眾人道,「他從不想害公主,成親整整一年都沒碰過她。浮世之人喜歡誇誇其談,還是省些口舌吧。」

「啊,這隻是其中一個說法。」黑封笑道,「還有別的大妖說,公主懷胎前,就什麼都知道了。敢問閣下,你覺得哪個是真的?」

「無可奉告。」

黑封還欲再問,源風燭卻將手一抬,那坐在門邊的藝伎忽然轉頭,猛地出現在黑封身後,立刻他脖頸上就出現了一把短刀。

「你很聒噪。」源風燭森然道,「安靜些。」

黑封將兩根食指交叉,擋在嘴前噤聲,卻仍然在笑。

源風燭則轉頭朝向眾人,一個一個打量著他們的臉。

「時候也不早了,物語也講了,鬼也招來了。想來,是該有話直說了。」他輕聲道,「其實,我今夜想問在場之人一件事。」

「你想問什麼?」岑吟微微皺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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