黑猩猩的惡意(1 / 2)
爬手兩個字果然又引起半人馬的注意,但刀疤表情未變,皺眉反問:「爬手是什麼?」
衛尋心裡嗤一聲——在普遍文化程度不高的f區,刀疤不知道城池裡稀奇古怪的生物似乎再正常不過——半人馬果真不多詢問它一句。
這頭狡猾的黑猩猩帶領視察團轉一圈後,很是大方地說:「這層的布局就是這樣子,大人們,還要再仔細看看嗎?」
「當然要看!」回答的是衛尋,她拉起紀淮,又開始緩慢地進行地毯式搜尋。
刀疤抱月匈靠欄杆,涼涼地盯著他們,仿佛要盯出朵花來。
等一行人再次站進升降機裡,衛尋手心緊張得快出汗——她和紀淮拖了這麼長時間,可春花如同石沉大海,沒有半點訊息和身影,接下來就是最後一層了,他們怕是拖不了多久,春花真能找到凱撒嗎?或者說……凱撒真的在這裡?
想到後一種可能性,她的思緒就有些亂。
手背被另一隻溫熱略粗糙的掌心包裹,向她無聲傳達「別慌」的訊息,衛尋穩定心神,重拾注意力去聽刀疤滔滔不絕的介紹。
「最後一層的結構和上麵的一樣,三條主通道,二十一間房,當然,刑罰的內容還是有所區別的。」
它眼中迸出極其興奮的光芒,像是一個藝術家創作出最令自己狂熱的作品,帶著既想要私自珍藏,又忍不住炫耀的情緒,迫不及待地走向甬道前透出的光暈中。
「甕的底座可是這項工程的重中之重,但凡它不牢固、失敗,都會影響上麵的所有工程……」
盛亮的光芒吞噬一行人的背影,前方的景象也在某一刻突然清晰,清晰到刺眼。
巨大的甕底部在半空中懸,下方堆起無數木柴,燎起的火舌如鬼爪一般攀附到甕上,甚至沿著甕邊沖上去,如果忽略這裡所有的人與物,就像天花板垂下大鍋,大鍋正被架著烤。
但沒人會忽視這裡的人。
圍繞著甕的奴隸們在火舌每一次卷過甕壁時,都會在上麵鑿刻,然後拿井牆處接過的雪水淋上去……
「雖然想雕刻出完美的甕底花紋,但免不了會遇到支撐不住的情況,大人,請相信我,這不是豆腐渣工程,隻是不可抗拒的意外罷了……」
刀疤寒涼又興奮的聲音層層推進,「不過我考慮的很周全,每隔一段時間,都會安排奴隸進去,測試甕底牢固性,以及……去解決問題。」
呼哨聲響起,趴在甕壁上刻紋的奴隸們有一半自覺走入火海中,火舌毫不留情地從它們腿部燃起,伴隨著巨甕底部哢嚓哢嚓令人心驚的聲音劃過上空,奴隸們低頭,用焦黃的肩生生扛起巨甕。
不可承受的重量直直壓在底部的奴隸身上,他們的脊背彎成不可思議的弧度,呈大u型燒在火海中,像一個個沉默的橋洞。
夯實的水泥再次填滿裂痕後,奴隸們從甕底走出,烏黑的腳麵踩著木柴,繼續鑿刻。
亮橘色的火海將每個人的臉色都映得通紅,衛尋紅著眼,目光黏到刀疤身上。
黑猩猩靠近欄杆,刻意看他們,手指從甕旁的一圈奴隸身上指過,勾起意味不明地笑:「這些奴隸們都犯了大惡,我這點懲罰想來不算什麼。」
它手指從其中一個奴隸臉上劃過,幾乎是同時,衛尋就感覺到握著自己的大手有瞬間地扣緊。
紀淮拚命克製住怒氣的低語凝成一線傳到她耳中,「是…那個平民……」
哪個?有意識的那……衛尋驟然抬頭——
甕邊上有一奴隸,戴著鐵鏈,腳上和手上的鐐銬被火灼燒,在肌膚裡烙印深黑的疤跡,裸露的身體上遍布鞭痕,正吃力地舉起鑿刀,一下又一下反復刮著甕壁。
他像是逃不開躲不開被設定好程序,機械地完成既定任務。
麻木的軀體裡,也隻有偶爾閃過的痛苦眼神昭示著他和別的奴隸本質的不同之處。
衛尋一下子怔愣原地。
讓她驚訝的不止是這個''奴隸''是紀淮口中那個所謂''有意識的平民'',還有這個平民,她認識。
談不上多熟悉,僅僅兩麵之緣。
一次在法門雕塑前,他挖到了黃金,黃金細小而璀璨,人群都向他聚集;第二次在電梯口,他接著電話撞了她,一瞥得見的雀斑密密麻麻,覆蓋整個鼻翼,叫人想沒有印象都難。
衛尋沒料到人與人的際遇如此充滿偶然和必然性,那一刻,她渾身血液都沸騰了遍,腦子嗡嗡作響。
刀疤顯然樂意看見他們臉上出現破碎的裂痕,它再次從他們麵前,將厚書冊遞給半人馬,語氣做作又滿含惡意。
「大人,到這就是刑山所有奴隸,全部登記在冊了,請您過目。」
……原來那抹笑,是這麼個意思——如果平民的身份被抹殺,再換成奴隸,那視察團的追罰自然會成功躲避過去。
衛尋出離憤怒,核對書冊的半人馬的嗓音從高處鋪散:「嗯,你用心了。」
去它的用心!