困頓(1 / 2)
「這是什麼……」凱撒艱難地發問。
小腦瓜裡似塞滿數不清的問號,已經罷工無法運轉了。
紀淮也難得錯愕,眼眸中倒映宮殿裡的明明滅滅,清俊的臉龐被柔光拂照,竟有些像水般流動起來,「不知道……」,他低聲說。
槅門被打開,宮殿裡並非混黑一片,而是籠罩著一層又一層月白色的光輝,像女神的裙擺、鮫人織就的綃紗,拂過殿裡的角角落落,將大殿襯映得柔美而虛幻。
在這層夢幻的粼光下,一切都變得匪夷所思起來。
宮殿很大,寬闊敞亮。朱紅金柱,雕紋櫞桷,本來應當是恢宏華麗的景象,然而在殿內,卻密布著一個又一個的隔間。
隔間的樣式類似於外麵坊市裡的房屋,但排列得更為齊整些,經常是一牆可以被兩個小屋共用,這些小屋一層連一層,一直鋪到這層宮殿頂了才罷休。
遠遠一看,像橫切麵的蜂巢。
隔間裡所有的門板和窗戶都被卸掉,隻留空空一個框,如果望得深了,還能通過一間屋子望見更裡麵的屋子。
每間屋子都破爛陳舊,木桌、木椅、木地板……許多擺設都和坊市別無二致,或者說,就是坊市的映射。
因為紀淮看到一個隔間,不大不小,靠牆有窗有土炕,炕上有金字塔似的灰燼堆,除了地上似有一道水跡,完完全全是他和凱撒休息過的那間裡屋!
紀淮正盯著那個隔間看,晃然月白色柔光微漾,隔間還是那個隔間,然而裡麵的擺設已然大變模樣,成為隻餘幾把椅子的廳堂。
這種變化不止發生在這個隔間,隨著淡藍色的波紋每次盪過,隔間就會變一次,像房間裡有投影儀似的,跳躍著播放。
宮殿裡建築龐然,如水的光輝緩慢攪動,挾帶著隔間裡的映像也流暢著閃現。紀淮和凱撒站在門外,也因此踟躕良久。
「我就覺得這地兒邪乎吧……」半晌後,凱撒咬耳朵,「外麵是大坊市,這宮殿裡頭,還有小坊市呢!也不知道這都是用來乾什麼……」
紀淮自然無法解答它,腦海中還留存那個有土炕的隔間。
——他可以確定那個隔間確實是他和凱撒待過的。因為萬金油是凱撒倒的,紙片也是他們留的。可為何這個隔間會出現在這裡?明明應該在距離城牆外圍的坊市裡。
難道這裡真的有投影儀,可以把外麵房子的一切都投射到隔間裡?
他不自覺地跨過門檻,那個隔間就在第一層的正中央,他沒走幾步就進入房間。此時的小屋內沒別的東西,隻有一麵牆鑿了很多格子洞,放滿了大大小小的罐子,挺有重量,大概裝了什麼液體。
紀淮抬起罐子的手一頓,「是實物……」
「啊?」凱撒還左顧右盼茫茫然呢,「什麼食物?吃的?」
紀淮眉心微蹙,嗓音低啞,「我是說,這些東西是真的,不是投影投出來的。」
根本不是視覺上的糊弄,屋子裡的東西都真實到令人害怕。
「怎麼可能……」凱撒輕呼一聲,毛又立起來了,這回是真壓不下去,它哆哆嗦嗦地退回紀淮衣領,覺得還是靠著紀淮溫熱的脖頸自己才有力氣說話,「我剛也看到那個灰燼堆了,我燒的我能不認識?可我是在外頭燒的,怎麼就來這了……」
「紀淮啊……」它小聲提議,「這個大蜂巢四通八達的,咱們就喊幾聲小尋尋,如果她在,肯定會應答。咱們現在離門近,真要逃跑也有退路啊!」
不得不說,凱撒的考量是有道理的,這個宮殿基本封閉,稍有動靜就能傳過來,紀淮提聲高喊:「阿尋!」
「小尋尋——」
聲音在蜂巢似的隔間裡一節節推進,給人一種通透的感覺。
凱撒歇了會兒,「還沒回應,我們……」
「啊!」
極其輕細的一聲,讓紀淮和凱撒驟然回頭,在凱撒後半句話還沒說出來時,紀淮就如離弦之箭,往隔間裡麵沖去。
周圍的房間走馬燈般掠過,腳底下的路麵幾乎成跑道帶,不斷向後滾動。
「上、上麵……」凱撒剛張口就吃了自己一嘴毛,艱難地吐字,「聲音好像是從上麵來的……」
隔間的上下兩層之間也有樓梯,就隱藏在屋子裡,分布在四處,毫無規律。
紀淮跑過一道門,卻突然急剎車,往門後鑽進去踏上第二層,木製樓梯陳舊得可以,吱嘎作響,還被他踩空一截,紀淮堪堪扶住牆,不去看掉落的那塊板子,三步並兩步上樓——另一個隔間。
下一層的□□卻並不在此,紀淮奪門而出,左左右右都是框,門框、窗框,沒有任何走廊的地方,入眼都是隔間,他們徹底被這些屋子包圍。
紀淮扣緊門板,「聲音是來自二樓,還是更往上?」這問題剛出來,他就知道自己強人所難了。
果然,就聽見凱撒支吾著說:「我、我沒聽清……」
那聲音如曇花一現,輕細又短暫,此刻這麼一奔跑,腦海裡完全想不起它的來源,更別說準確到第幾層。
他們隻能確定一點,那是衛尋的聲音,害怕、煩亂的呼聲。
紀淮狠狠擰眉,繼續喊:「阿尋,你在哪?」
到底在哪、到底在哪?