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01、梁宮夜遊【一更】(1 / 2)
赫連誅好像還不太習慣被親情圍繞的感覺。
他躲在阮久身後,有一點不知所措。
當然,他也沒有享受到太久的和風細雨,他很快就感受到了親情的「狂風暴雨」。
阮久和赫連誅蹲在那圃被踩折的綠菊前,小心翼翼地把綠菊扶起來,用小樹枝綁住,看能不能救回來。
阮老爺雙手叉月要,怒氣沖沖地站在走廊下邊監工。
阮夫人一邊給他扇風,一邊勸他消氣。
「今天太陽這麼大呢,等會兒該曬中暑了。」
「又不是冰塊做的,曬一會兒就化了。」阮老爺氣得原地亂走,指著阮久,手指顫抖,「我就知道,你一回來我就知道。」
阮久縮了縮脖子,捏住綠菊的莖葉,小聲道:「我和小豬不是已經在救了嘛?」
他用手肘碰了碰赫連誅:「小豬,綁一下。」
「好。」赫連誅拿著稻草搓成的繩子,手穿過阮久扶著綠菊的手,繞了幾圈。
阮久小聲跟他說話:「我爹就是這樣的,不用管他。他之前還養過小雞,結果我晚上沒看路,把小雞踩壞了,小雞瘸了一隻腳,他還讓我給小雞打石膏……」
阮久話還沒完,阮老爺就怒吼一聲:「別說話了!」
阮久被他嚇了一跳,手上一用力……
赫連誅拍拍他的手,提醒他:「軟啾,你把花揪掉了。」
「我感覺到了。」阮久低下頭,看著自己手裡攥著的綠菊。
沉默,阮久沉默,阮老爺也在沉默。
阮久抿了抿唇,把花遞到赫連誅麵前:「小豬,送給你。」
赫連誅從他手裡接過花:「謝謝。」
「不客氣。」阮久牽住他的手,「你還認得我家的路嗎?」
赫連誅點頭:「認得。」
「那我們跑吧?」阮久回頭看了一眼,還沒看清楚父親的表情,就飛快地把腦袋轉回來了。他一臉驚魂未定,抓緊赫連誅的手,「我數到三我們就跑。」
赫連誅還在點頭,就聽見阮久直接道:「三,快跑!」
他話音剛落,就一把拽起赫連誅,阮老爺也在喊人:「來人,拿我書房的戒尺來!」
上午的太陽大,阮久蹲久了,起得猛,還沒逃出一步,身形就晃了晃。
赫連誅握住他的手臂,扶住他。阮久搖頭:「腳麻了。」
赫連誅回頭看了看:「爹拿戒尺了。」
阮久使勁往前蹦了兩步,一定要跑,赫連誅想了想,抄起他的腿彎,乾脆把他抱起來了。
阮久愣了一下,然後抱住他的脖子:「快跑!」
阮老爺拿著戒尺,狠狠地拍了一下廊柱,咬牙道:「好小子。」
隻是不知道他是在說折了花的阮久,還是在說「折了花」的赫連誅。
*
回到房間,赫連誅才把阮久給放下來。
阮久坐在小榻上,喝了兩杯糖水,才緩過來。
赫連誅就坐在他身邊,阮久雙手捧著茶杯,問他:「你不會覺得太煩吧?」
赫連誅搖頭:「不會。」
「那就好。」阮久朝他笑了笑,「不過今天中午我們就不去飯廳吃飯了,在房裡吃,晚上再去飯廳。」
他是怕中午的時候,阮老爺還沒消氣,被抓住了就要被打,所以要避開他。
阮久找了個小花瓶,把折下來的綠菊放在窗台上,又搬出一堆布料,準備纏個絹花,給父親賠罪。
隻可惜阮久從沒做過這東西,有點手笨。
一直到了午飯的時候,阮久已經被各種布料絲線纏起來了。
赫連誅把他給救出來,放在位置上:「先吃飯吧。」他頓了頓:「剛才娘派人過來說,她會處理好的,你不用擔心。」
阮久扭過身去洗手:「是嗎?我怎麼不知道?」
「你當時一個勁地在弄絲線,喊你你也沒聽見。」
阮久笑了笑:「那就吃飯吧。」他給赫連誅夾了菜:「等事情都結束了,就能出去吃飯了。」
赫連誅卻道:「在家裡就很好。」
阮久又笑:「那就一直在家裡吃飯好了。」
*
用過午飯,阮久把搬出來的布料都收拾好,在小榻上躺好,準備小睡一會兒。
赫連誅從來不用午睡,隻是坐在一邊看書。
阮久挪著過去,枕在他的腿上,捏捏他腿上的衣料:「小豬。」
「嗯。」
「你要是我爹的兒子,他肯定特別高興。」
赫連誅放下書卷:「為何?」
阮久從他腿上爬起來,眨巴著眼睛:「你長得高呀。」
「這樣。」
「他一直很想要一個鏖兀孩子,因為我娘是鏖兀人。但是我和我哥都不像鏖兀人那麼高大,我從頭到腳,像鏖兀人的隻有這雙眼睛。」
「我的眼睛不像鏖兀人。」
「那就剛好。」
阮久捧住他的臉,口勿了一下他的眼眶,然後迅速躺下睡覺。
「我睡覺啦!」
赫連誅應了一聲,重新拿起書卷。
窗外雲影徘徊,風從窗外吹進來,吹動阮久臉頰邊的碎發。
他自己懶得管,赫連誅每次都耐心地幫他把頭發撥到一邊,這樣的動作,重復一遍又一遍。
赫連誅原以為,他們這次回來,就是確認一下阮家人的安危,阮久順便和家裡人團聚一陣子。
不想這次回來,阮久是要給他安排家裡人的。
自從遇見阮久之後,仿佛前十幾年受過的苦難,統統煙消雲散。
他用手指碰了碰方才阮久親過的地方,不自覺勾起唇角。
*
阮久一覺睡醒,已經是傍晚了。
他揉著眼睛,從赫連誅腿上坐起來,小聲咕噥道:「怎麼睡了這麼久?」
這時赫連誅正好把手裡的書冊全部看完:「沒有很久,你要是困,就再睡一會兒。」
「等會兒要吃飯了。」阮久伸了個懶月要,又軟軟地趴進他懷裡。
他捏捏赫連誅的腿:「你的腿麻了嗎?」
赫連誅搖頭:「沒有。」
「那看來是我睡得還不夠久。」
等侍從們過來請他們去飯廳開飯時,阮久剛要下榻,就被赫連誅拉住了。
「軟啾。」赫連誅從袖中拿出幾朵絹花,塞到他手裡。
阮久低頭一看,笑了一下:「不用這些,我爹不會真生氣的,他要是會真生氣,我就活不到現在了。」阮久想了想,問道:「是你自己做的嗎?」
赫連誅淡淡道:「讓他們出去隨便找的。」
阮久看著他的表情,點了點頭:「那我等下拿給他。」
正如阮久所說,阮老爺早已經不生氣了,隻是仗著這件事情,在飯桌上,讓阮久吃了許多他從前不愛吃的東西,要改掉他挑食的毛病。
至於那幾朵絹花,阮老爺收下時,隻是笑著看了看赫連誅:「你有心。」
他又看見旁邊正啃雞腿的阮久,嘆了口氣:「比這個好多了。」
*
阮久與赫連誅在家裡住了快半個月,就算隻能留在家裡,不能外出,家裡人也變著法地給他們做吃的,安排玩兒的,過得十分自在。
阮久在某天午睡的時候,忽然發現自己的臉都圓了一圈。
外邊的局勢大好,蕭明淵率兵一路南下,在下了初雪的時候,無聲潛行,兵臨永安城下。
此時已經攝政將近半年的英王從春秋大夢中恍然驚醒,倉促籌備迎戰。
這時阮久已經換上了帶兔耳朵的帽子,和家裡人圍坐在火爐邊烤火。
阮久往嘴裡塞了個花生糖:「應該明天就可以見到蕭明淵他們了,我哥也可以回來了。」
「是。」阮老爺道,「不論是太子,還是八殿下登基,往後我們家的日子都不會難過的。」
阮久把花生糖咽下去:「爹,你就沒有想過去鏖兀嗎?」
阮老爺頓了一下:「倒也不是不行,把這邊的生意都處理好了,我和你娘搬過去養老,你娘應該也想回去,就是你哥的身子還不大好,而且他和太子那邊……」
阮久甩了甩腦袋上的兔耳朵:「來嘛來嘛。」
阮老爺看了一眼赫連誅:「小誅是怎麼想的?」
赫連誅就坐在阮久身邊,語氣如常:「挺好的,要是想過來,我可以安排。」
阮老爺道:「倒不用你安排,這點事情,我自己也能弄好。」
沒多久,一個侍從匆匆從外邊跑進來通報。
「大王,英王派人求見。」
眾人皆是臉色一凝,阮老爺道:「去跟那人說,這裡沒什麼大王,英王搞錯了。」
侍從麵色為難:「老爺,英王已經知道了,直說要見鏖兀大王。」
阮老爺站起身,對阮久與赫連誅道:「你們回去睡覺,我去看看。」
他們兩個自然不肯,阮久道:「爹,英王都知道小豬在我們家了,還是讓小豬去看看吧,我和他一起去。小豬很厲害的,不會出事的。」
赫連誅卻道:「我一人足矣。」
最後還是赫連誅獨自一人過去了。
他在大堂裡見了英王派來的人,英王顯然是已經走投無路了,才會派人來找他。
那人一見赫連誅來了,便撲通一聲跪下了。
「王爺請大王入宮一敘,事關重大,請大王賞臉。」
赫連誅冷冷道:「不去。」
那人咬了咬牙,朗聲道:「王爺說,隻要大王肯退兵,什麼條件都好說,梁國疆域,任大王勾畫。」
「不去。」
赫連誅轉身要走,那人忽然道:「大王驍勇蓋世,不過是去梁國宮中走一趟罷了,又有什麼可推辭的?莫不是大王害怕了?」
赫連誅腳步不停,已經要走出堂前了。
那人向前膝行兩步,朗聲道:「雖然阮家這陣子緊閉大門,但阮家還有許多鋪子莊子在外邊,若是因為大王的緣故,這些鋪子莊子的人有了損傷,王後嘴上不說,恐怕心中也要埋怨大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