林家二娘(1 / 2)
陣陣幽幽琴音劃破輕煙薄霧,從湖中畫舫傳來。
畫舫不遠處的拱橋上不知何時出現了一名白衫女子,她癡癡凝望水中倒影,出神聆聽那首講訴友人離別的《渭城曲》。
初聞惆悵情深,傷懷而不忍。再聞滿腹欲言又止,仿佛有道不盡的情誼想要傾吐,卻又因分離而克製難言。
琴音如泣如訴,引得女子麵露淒色,不由自主想到那張憎惡嘴臉。
那人恨她至極,毀她一生卻隻能任由人糟踐,毫無反抗之力。
想到此,女子淚雨如下。
立在畫舫船頭的侍從懷抱佩劍,冷眼看她淒淒切切。
在《渭城曲》彈奏到三疊時,突聽「撲通」一聲,拱橋上的女子一頭栽進了湖水裡,把畫舫裡的人驚動。
琴音戛然而止。
一人掀起簾子探出頭來,是位錦衣男子,他問道:「什麼聲音?」
侍從麵無表情回答:「有人尋死。」
錦衣男子看向拱橋下的水花,急道:「那你還杵著作甚?」
侍從沒有吭聲,那女子的舉動他可瞧得一清二楚,分明就是不想活了,既然想尋死,便絕不會多管閒事。
見他不為所動,錦衣男子忙朝畫舫裡喊道:「五郎!」
裡頭傳出一道低沉且富有磁性的嗓音,「雲峰。」
侍從聶雲峰得令,當即放下佩劍,跳入湖中朝落水女子遊去。
也在這時,岸上傳來驚呼聲,幾個丫鬟婆子匆匆跑上拱橋,哭喊連天。
錦衣男子站在船頭觀望,說道:「好死不如賴活,這得受多大的委屈,才會想著尋死?」
畫舫中人沒有回應,隻是靜坐在琴案前一動不動。
從畫舫到拱橋下有一段距離,縱使聶雲峰深諳水性,也已經來不及了。隻因落水女子是抱著必死的決心,既不呼喊求救,也不掙紮,任由身體下沉,一死百了。
待他從深水中抓住女子時,她已被湖水嗆得窒息。
聶雲峰皺起眉頭,心裡雖腹誹白救,但架不住主人發話,隻得把女子托浮過去交差。
原以為救的是一具死屍,誰知快遊到畫舫時,女子的手忽然動了動,拚命掙紮亂抓,好似想要擺脫什麼。
聶雲峰一個不留神兒被女子掙脫,她又重新沉入湖底。
湖水爭先恐後地灌入女子的眼耳口鼻,連帶窩囊憋屈與怨恨一股腦鑽進月匈腔。
就在她即將窒息時,一雙有力的手強勢將她拽離深淵,帶出水麵。
林秋曼流失的意識一點點回歸,隱隱聽到熟悉而陌生的哭喊聲。
那些哭喊促使她睜開沉重的眼皮,卻怎麼都睜不開,隻覺得冷,冷到了骨子裡。
之後她逐漸昏迷,在混亂呼喊中不省人事。
直到翌日下午林秋曼才蘇醒,神識在半醒半睡間掙紮。她仿佛做了一個悠長的夢,夢到自己風光大嫁,而後又被一紙休書遣回娘家。
母親臉上無光,隻是抱著她默默無言;兄嫂厭棄,刻薄言語字字錐心。
還有那個男人,三年都捂不熱的鐵石心腸,為了一個妓子將她的自尊踐踏得體無完膚。
想到那張薄情寡義的臉,滿腔怨憎不甘激得她熱血沸騰,猛地睜開眼睛,大口喘著粗氣——醒了!
仿佛被那個噩夢嚇壞了,林秋曼的月匈膛劇烈起伏,滿頭大汗。
她虛脫地癱在床上,觸扌莫到的錦被細滑柔軟,泛著淺淺馨香。視線穿過床帳,落到古色古香的桌椅物什上,一時有些愣怔。
外頭偶有竊竊私語,她雖聽不清,卻已猜到了什麼。
她竟又重新活了過來!
詫異地晃了晃手臂,映入眼簾的手白皙細嫩,十指不沾陽春水,保養得極好。身上的衣物也很講究,原主的家境應該不錯。
林秋曼震驚了許久,才漸漸理清楚了頭緒。
她怕是借屍還魂穿了,穿到了一個二十歲的官家娘子身上。兩人同名同姓,隻不過原主的處境不太好,竟被逼到了自盡的地步。
為了驗證自己的猜想,林秋曼定了定神,憑著原身的記憶啞聲呼道:「蓮心。」
房門「吱呀」一聲,門口出現一個圓臉丫鬟,梳著雙丫髻,穿著鵝黃對襟襦裙,鼻上幾顆小雀斑,眼睛腫得跟核桃似的。
見她醒了,連忙上前,含淚道:「都怪蓮心不好,害小娘子落水,險些丟了性命。」
林秋曼虛脫地望著她,心裡頭一咯噔,壞了,西瓜空調手機wifi全沒了!
沒隔多時,周氏和林大娘匆匆過來探望。
周氏體態豐腴,一身絳紫齊月匈襦裙,眉頭一顆黑痣,飽滿圓潤的銀盤臉上滿是心疼,「我的兒,你可算醒了!」
她的嗓門大,嚎得林秋曼耳根子疼。
林大娘則溫婉親和,褙子配牙色襦裙,給人一種賢淑安穩。她眼中含淚道:「天可憐見,二娘死裡逃生,倘若沒救回來,你讓阿姐如何心安?」
望著眼前真情實意關心自己的婦人,原主兒時的姐妹情誼湧上心頭,林秋曼輕輕喚了一聲阿姐,惹得林清菊揪心。
周氏心疼地摟住她,自責道:「兒啊,娘後悔了,當初就不該耳根子軟聽大郎的話去攀韓家的親,讓你落到如此田地。」
林清菊也斥責道:「那韓三郎不是個東西,二娘離了忠毅伯府也算是脫離苦海。」
林秋曼垂眸不語,淚珠子不受控製地往下墜,林清菊忙安撫道:「二娘莫要傷心了,咱不提那沒臉沒皮的東西。」
周氏愛憐地輕拍她的背脊,「二娘別怕,既然回來了,林家自然會好好把你供養著,往後你大哥……」
「別提他!」林秋曼冷不防打斷。
周氏愣了愣,哄道:「好好好,不提他,不提他。」
肚子有些餓,林秋曼屏棄腦中雜亂,舔唇道:「阿娘,我餓。」
周氏想著她體弱,本欲傳叫清粥小食,卻被林秋曼嫌棄了,嘴裡寡淡無味,想吃些有味兒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