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1章 你真的一切都知道嗎（1 / 2）
一家三口先是找了旅店，隔了一個星期，就找了一家簡單的兩室一廳房子租住下來。沒多久，韓強和劉韻買了一個做鹵味的小車，打算做夜市擺攤的生意。兩口子慢慢扌莫索，不斷嘗試，終於慢慢熬出了頭。行當雖然辛苦，但是賺得也還不錯，生意好的時候，甚至一晚上能賺劉韻以前一個月的工資。
韓強也是從那時候起有了記日記的習慣。他總是把每天的生意情況簡單記下來，把自己攢了多少錢也記下來。在日記裡，他這樣寫道：「程兵，對不住，我一定會還你錢的。」他不知道程兵一家現在究竟過得如何，但他知道，他欠下的那兩百萬，債主一定會找程兵。在日記裡，他不敢懇請程兵的原諒，他隻是不斷地計算著自己兩口子夜市擺攤賺錢的收入，從一千開始，到一萬，慢慢到十萬，二十萬……
韓笑笑呢，她休學了一年，才進入新的學校重讀高二。休學那段時間，她會跟著幫父母做事，時間一長，她甚至想就這麼一直做下去算了，但在母親劉韻的哀求下，她還是重新走入了學校，拿起了課本。時間一天一天的過去，她剛開始對父親的怨恨隨著父親沒日沒夜的操勞而漸漸淡化，她對程遠睿的思念以及對他一家的愧疚也隨著時間的過去而漸漸深埋了起來。
隻是時不時，她會翻開程遠睿的日記本，看著那熟悉的字體，那本子上記載的心事，有關於前程、未來、夢想的暢想，也有關於生活、讀書、閱讀的感悟，更有她，更有她韓笑笑的一點一滴。
每當這時候，韓笑笑就會想起那個教師節的晚上，程遠睿對她的告白。她怎麼也想不明白，當時羞澀、笨拙、緊張、躲閃、不知所措的自己為什麼會拒絕程遠睿，明明她是這麼的喜歡他。如果再來一次，如果重來一次，如果時間回到那個明月奪目、星光點點、清風徐徐的晚上，她一定要緊緊回握程遠睿的手，對他說好，對他說我也喜歡你。
可是，一切都回不去了。
她清清楚楚、明明白白的知道。
很快，韓強和劉韻就存了二十萬。但也許連上天都扌莫不清人性吧。劉韻扌莫著存折，說先給家裡買一套小房子吧，一直在外麵流浪，有套屬於自己的房子，才有家的感覺。韓強沒有猶豫地點了點頭。於是兩人用這二十萬付了首付，買了一套兩室一廳。此後除了每個月的房貸，兩人還設想著要存錢裝修，而存錢還債，似乎隻是韓強日記本上記錄的話罷了。
沒有債主的催促，他們精打細算的生活還是過得安定、寧靜的。遇到節假日，一家三口還會出去一起吃一頓，或者玩一玩。生活的愜意並沒有從這個家裡消失，他們一邊享受著這偷來的安穩，一邊慢慢存錢。隨著擺攤生意的火爆，存折上的數字也在不斷增加。
當他們的存款又達到二十萬時，他們先拿來把小二居裝修了一番。住進新家的時候，韓強和劉韻都激動萬分，隻有韓笑笑反應很冷淡，他心裡記掛著程遠睿一家，為自己家這偷來的幸福而感到愧疚和不安。
當存款到五十萬的時候，時間已經過去十年，到了2014年。看著存折上的數字，看著家裡的房子、車子，韓強說：「這五十萬，還是匯過去吧？」劉韻說：「先匯二十萬吧，笑笑也到結婚的年齡了，總得給她留點。」韓強點了點頭。
準備去匯款那天正好是劉韻的生日，韓強看著劉韻日漸粗糙的雙手，說道：「老婆，這麼多年你跟著我，沒讓你過幾天好日子，真是苦了你了。」劉韻滄桑的臉上露出羞澀的笑意，她搖了搖頭。
韓強說要給她買個首飾，買了首飾兩人再一起去郵局匯款，兩人決定先去金器店看看。但這個世界的運行法則誰也扌莫不清楚。就在那天，就在兩人去金器店的路上，劉韻出了車禍，被一輛疾馳而過的小汽車撞倒，她整個人飛了起來，頭正好磕在了路邊的馬路牙子上，當場死亡。韓強也被疾馳而過的汽車沖倒在地，但隻是皮外傷，人沒事。
韓強目不轉睛地望著倒在血泊中的妻子。沒人知道他心裡想到了什麼，或許是悔恨，或許是遺憾，或許是愧疚……
韓笑笑在停屍房看著再也無法睜開眼睛的母親痛哭出聲。她2010年在湘雲市的一所二本師範大學畢業。最近剛考了湘雲縣當地的教師編製，她還記得考上編製時，一家三口欣喜出去吃了一頓的喜悅。那是她難得放下沉痛往事，流露出的喜悅。她想著要原諒父親，她想著自己總要邁出來，總要忘記過去，她想著不如讓一切就從此刻開始在朝著好的方向走吧。
可天不遂人願，世事無常，母親再也醒不過來了。
韓強撐著疲憊的心給妻子辦理了後事。他與韓笑笑支離破碎的父女情也終於因為劉韻的離世而徹底消亡。韓笑笑心中對父親這麼多年隱隱的恨意雖然深埋，但從未消失，母親的離去讓這恨意瞬間爆發出來，她不願再留在這座城市。她選擇了離開，去到了大城市海市。
韓強卻仍然留在了湘雲縣，畢竟在這裡待了十多年，雖然無意與任何人結交，但總也有些熟人。習慣了，離不開了。他在日記裡這樣記下。
還債的事呢？
韓強開始一個人擺攤，每天都是白天準備食材，晚上六點出攤，一直到十二點才會回家，淩晨兩點才能睡覺。雖然攤位生意還是很好，但是畢竟隻是一個人，賺錢速度慢了許多，直到2020年才存夠了一百二十萬，其中有劉韻車禍被賠償的四十萬。他知道這筆錢劉韻一定不想讓他用來還賬，他知道劉韻一定想留給女兒。於是他把這筆錢存在了另外一個存折。算下來，欠債的存款也有八十萬了。
但也是這一年，他兩次開車開到半路卻突然忘記自己要乾嘛，甚至忘記了回家的路，他意識到自己記憶力倒退厲害，一個人到醫院檢查，最終確定，得了老年癡呆。這時候他才剛過60歲，卻沒想到要忘記一切了。沒辦法，他隻得去找女兒。帶著存下來的八十萬元和給女兒的四十萬元，他來到海市，找到了韓笑笑。
陸離觸扌莫著韓強破舊不堪的日記本，從中感應到的就是這樣一段往事。他輕輕翻開日記本，看見裡麵夾著一張一百四十萬的匯款回執單。他拿出來遞給周軻如看，剛準備向周軻如說明往事。周軻如的電話就響了，是林於微打過來的，周軻如連忙接聽，就聽見林於微匆忙的聲音傳來：「我猜對了！程遠睿提著水果、牛奶來了！」周軻如回了一句「好」就掛斷了電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