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五章(1 / 2)
魏虎的熒光綠頭發隨著老樹精說話輕輕晃著,季憶的餘光瞥到不遠處月光下,葉片也綠意盎然的老樹,忍不住說:「本是同根生,相煎何太急呢。」
老樹精:「?」
他沒聽懂季憶冷不丁冒出來的這句話,但感覺季憶很陰陽怪氣,他強硬道:「今天我定要討個說法,這事情本來與你無關,你何必多管?」
尿液本來可以算作肥料,對於普通的樹葉沒什麼,然而對於一個有了靈識與自尊心的老樹精來說,一犯再犯就是侮辱了。
季憶見他固執,思忖著老樹精也不是平白無故生氣,於是稍微退了一步說:「要不然你先放他一馬,明天白天我讓他去買些東西給你供上。」
對於大部分沒有執念的陰物來說,祭奠供奉便是很好的商量砝碼,他們都很樂於接受。
這本來也隻是一件小事,說到這裡季憶也把誠懇的態度表明白了。
老樹精卻很執拗,「我不要的不是供奉,是公道。」
「這事情怎麼公道,難不成你也在他身上尿兩次,你能尿嗎?」
陰陽怪氣再次實錘,老樹精借著魏虎的身體,雙目含上怨懟,盯著季憶說:「我自是不能,但還是要罰他,便讓他……」
他躊躇一會兒,斬釘截鐵道:「兩天不能尿尿!」
季憶就沒這麼無語過。
活人不能被尿憋死,可被陰物上身的情況另當別論。為了避免魏虎成了頭一個被尿憋死的,季憶表情嚴肅了幾分:「你的意思就是沒得談了?」
「兩天不能尿尿,一會兒都不能少,就從現在開始計時。」
軟的不行,那隻能來硬的。
季憶的腿還橫在魏虎身前,沒有挪動的打算。他看向門外老樹的方向,「南嶺快有大半個月沒有下雨了吧?」
老樹精正用手推季憶的腿,季憶底盤太穩,推不動,「是啊。」
今天下午本來是有點下雨的意思,可是也隻陰沉半天,一滴水都沒落下來。
說完老樹精又有些懷疑,不知季憶怎麼忽然扯這個:「你什麼意思?」
季憶的手在魏虎的月要間扌莫索兩下,從魏虎的衣服兜裡掏出一個半新不舊的打火機。他的指尖一撮,把打火機的火勢調到最大,啪得一聲,打火機竄出四五厘米高的火苗,差點灼到魏虎的幾根綠毛。
樹木成精者,本身對火有畏懼,當下便往後退了一大步,警惕地看著季憶。
季憶把打火機拿在手裡把玩,好奇道:「我隻是在想,要是有火星落到你腳下,會不會燒起來。」
無論什麼季節,老樹之下難免有些枯枝碎葉。
老樹精麵露不甘,但的確被季憶威脅到,一時猶豫在原地,眼簾一垂,很喪氣又不服的樣子。
季憶收起打火機,隨手揣進兜裡,表麵看著很從容,但其實時刻注意著老樹精的表情與動作。
對付陰物隻有兩種手段,要麼哄服氣,要麼打服氣,有時候又哄又打也是難免的。
果然,魏虎再抬眼時,眸中已經滿是狠厲,「你逼我的。」
他說著話,原本就不白的皮膚上忽然顯露出乾燥和褶皺的痕跡,顏色也近乎灰黑。魏虎的雙手想要擒住季憶的雙臂,被早有防備的季憶躲開。
魏虎身後甩過來兩條樹藤,如同蟒蛇一般想繞住季憶的脖頸,卻被季憶的手先抓住。季憶兩手配合,把兩根樹藤纏繞在一處,又一手緊握住,腳下則用力往前,直接把魏虎的後輩頂到了牆上。
他的每一個動作都強勢而利落,十分出乎老樹精的意料。
老樹精明白自己打不過季憶,又擔心季憶真的點火燒自己,口中亂叫起來,「救命啊,啊!」
季憶看他求饒,覺得好笑,耳邊卻是又聽見那陣古怪悠長的鳥叫聲響徹山林。
季憶的聽覺一分神,他的雙手便是麻了麻,像是有萬鈞重物壓了過來,他的手一鬆,老樹精趕緊後退好幾步,心有餘悸地看著季憶。
緊接著一陣疾風掠頸,黑暗中有一雙燦若星辰的眼眸出現,瞬息間那雙眼睛的主人撲了出來,在季憶的麵前露出原貌,動作迅疾到季憶隻來得及用胳膊擋住自己的脖子,便被對方擒住了小臂,輕鬆掌握。
眼眸的主人是一個麵目清俊的男人,他束發黑衣,若不是此時靠近,大約就和山夜融為一體。
紅葉村背後的山並非真正沒有名字。
千年以前它就有名字,名叫待山,但人類很少知道這個名字。待山山水豐饒,孕育了無數生靈。隻是如今它沉默著,像是被刻意掩藏在了人類生活之外。每一個駐足於此的生人都會仔細審視。
季憶感受到瞬息之間對麵男人能看透人心般的視線,心中冒出古怪的感覺。
林照把季憶仔細打量過一遍,沒有在他身上看出惡意或者任何熟悉。
即便這個過程已經在歲月裡以許多形式重復過無數次,林照的心中還是有失望之感。
季憶起先以為對方是樹精搬來的救兵,自己可能要再打一場,黑衣男人就鬆開了自己的手。
「何故在此鬧事?」林照開口詢問季憶和老樹精,說話不像是現代人。
結合他的外表,季憶推測他大概是不知死了多少年的鬼吧。
季憶不知林照身份,老樹精卻誠惶誠恐地趴跪到了地上,「大人,我,我並非有意驚擾您。」
老樹精也是這山中的成精的,如何會不認識守護著這座山的林照。即便是林照出麵幫了自己,老樹精也清楚對方不會一味偏袒,又不敢隱瞞,就把事情陳述了一遍。
老樹精強調了兩次魏虎在自己身上撒尿,「就是這樣了。」
他還是跪著,說完以後需畏縮地不敢抬頭看林照。
季憶甩了甩自己酸麻的胳膊,看出林照大約是個厲害的,也說了自己的意思,「我想這事罪不至死,又是無意冒犯,能和解就和解好了。」
林照看季憶神色都還平靜,與從前見到他的那些生人表現相差很大,又想到前麵聽季憶還說要放火,暗也覺得季憶倒是膽子頗大,性格少見。
「你前麵還說要燒我。」老樹精嚅囁著還不忘打小報告。
季憶臉露無辜,「怎麼會,放火燒山,牢底坐穿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