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58章 戲台(1 / 2)
「去你媽的,唱這樣難聽還上台丟人現眼!一副公鴨嗓子,快滾下去吧!」
一名醉漢在戲台下大聲嚷了起來,帶著不少看客也一同起哄,茶水、瓜子殼、布鞋紛紛拋上戲台,向青年砸去。
青年依舊用沙啞的嗓子唱著一出大戲,淚水卻從臉上劃過,抹花了精致的妝容。
「玉液瓊漿龍肝鳳膽——俱都化灰煙——」
滿是鬱鬱不得誌的聲音從青年喉中發出,顯得無比蒼涼憂悶。他少年時戲腔婉轉,聲音高亢入雲,極受人喜歡,隻是年紀漸長,嗓子倒倉之時未能調理好,還生了一場大病,從此嗓子啞了下來,在戲園子的地位一落千丈。
台下看官可不管他有什麼原因,既然花了錢,便要欣賞到最好的作品。許鳶官聲音難聽,許多高腔都唱不上去,自有不少人不滿。何況那帶頭的醉漢是個修士,雖然等級不高,但在這些凡人麵前,他就是神明。
直到一曲終了,青年才走下台,臉上又重重挨了戲園子老板的一個嘴巴:
「許鳶官!你唱的是什麼東西?還拿自己當角兒吶?打今兒個起,您就專心給我跑龍套吧!」
許鳶官嘴唇微顫,想說什麼,卻又不知從何說起。演龍套一場下來,隻能分到一撮散碎的靈息渣子,他當慣了主角,又怎麼拉得下臉來?
可除了唱戲之外,他又並沒有什麼能在江湖上謀生的手段。他自小學藝,戲已成為了他生活與靈魂的全部,是個十足的戲迷、戲癡、戲瘋子,寧可死,也要死在這戲台上。
於是他最終還是去跑了龍套,做一個很少開口的醜角,被新的有名主角在戲台上一腳踢開,然後灰溜溜地下場。
就這樣又過了兩年,終於有一天,他上台前忘了規矩,借酒消愁,在台上腦子沒轉過彎來。鑼鼓一敲,竟搶在主角的位置,邁著四方步走到了戲台正中
啪的一聲,包裹從園中被扔到街上,許鳶官被掃地出門。他失去了戲台,也失去了生活的全部。
「哈哈哈哈哈!唱戲,唱戲!唱你媽的戲!瞧你那副嘴臉,也想唱戲?我發誓再也不——唱——戲——也——」
他臉上醜角的妝還沒洗去,失魂落魄、又哭又笑地走在街上,買了兩葫蘆酒喝得酩酊大醉,一直來到城外的土地廟中,一邊往嘴裡灌酒,一邊開嗓唱著一出出大戲,卻盡是壯誌難酬的戲文,更沒有一個人欣賞。
但就在朦朦朧朧中,忽聽得有人叫了一聲「好!」,許鳶官一個激靈,翻身坐起,月光之下,隻見一條白蛇匹練般掛在梁上,金光閃閃地雙眼正望著自己。
許鳶官嚇了一跳,酒也醒了一半,卻見那白蛇並無惡意,大著膽子問道:「剛才是你叫好?」
白蛇口吐人言:「不錯,這裡是我的地盤,小三子,你唱得當真不錯!」
許鳶官更是吃驚:「你你怎麼知道我的小名?」
白蛇啪的一聲落下地來,輕輕遊到桌上,看著他的臉道:「十八年前你救過我的性命,白玉京永生難忘。」
許鳶官這才醒悟,當年自己還是個孩子的時候,曾因忍受不了戲班師父的鞭打,偷了些靈息逃了出來,正巧遇到有人帶著一條應該是剛蛻過皮,看起來十分虛弱的白蛇來到飯店,打算讓廚子燉湯。他一個心軟,便買下了那條蛇,將其放走,結果卻被師兄大喊著「小三子」給抓了回去,又挨了好一頓打。
從此之後他忘記了這回事,也逐漸在鞭打中愛上了唱戲,更很快便少年成名,又很快成了過街老鼠,今日又與故人相遇。
「原來你也長大了,那很好你說你叫白玉京?名字好,又會說話,你應該去當一個修士才對,不像我,隻是個唱戲沒人聽的小醜罷了!」
白玉京微微一笑:「為什麼沒有人聽?明明我就覺得很好,你才應該是台上的主角才對!」
「什麼?你說真的?你喜歡聽我唱戲?!」許鳶官的眼中放出了光彩。
白玉京點了點頭,輕輕地將身體盤在桌上,仿佛一個老老實實的看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