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章(1 / 2)
「再往前就是火車軌道,過不去的。」
雪越下越大了,炸在天空上的煙花昭示著新年降臨,顧尋沒想到這荒郊野外的除夕夜也會有人。
那人四十多歲,走路一瘸一拐地推著垃圾車往熱鬧的方向去,穿著夜晚能被車燈瞬間照亮的明黃熒光環衛工服,與他素不相識。
也隻有素不相識的人會在這時候與他說話。
無父無母沒有背景的孤魂野鬼,破產又替人頂了罪等待判決,最後隻落下滿身的病痛,沒人會想再和他有交集。
顧尋穿的體麵,是他衣櫃裡最昂貴的白色西裝,細心設計的裝飾過於繁復絢麗,太招搖了,他隻在當年公司成立時的派對上穿過一次。
然而現在除了這身西裝,他隻有一部手機,半瓶烈酒。
顧尋點點頭,扌莫遍全身沒扌莫到半分紅包錢,心說太不像話,索性將手機卡抽出來折斷,丟進垃圾車裡,抬手將手機遞給他。
「新年快樂。」
那人忙擺手,顧尋輕笑,說我還有新的,便往前繼續走。
城裡的街道還需要清掃,天亮之前要做完所有的工作,否則他可能會丟了飯碗。那可比一部手機珍貴更多,他隻當這是老天賜予他的好運,畢竟在這座城市裡,這樣的有錢人太多。
所以他隻道了謝,沒有追來,也順著他的路,繼續往前走。
許多年沒下過這樣大的雪了,顧尋凍得身體發麻,呼吸聲越來越大,他踩出一個個腳印,將剩下的酒喝完,直到軌道邊才停下。
他徹底醉了,原地躺下來。
躺在乾枯死去被霜雪覆蓋的草地裡,聞著冰與煙火的混雜味道,一趟趟的火車從遠至近,鳴笛聲響,他抬眼看繁星遍布,皓月當空。
明天一定是個晴天。
顧尋心裡想著,煙花的色彩落在他臉上。
年輕乾淨的人,麵色卻過於蒼白,消瘦的身體呈現病態,濃烈的酒隻激起一丁點的血色在嘴唇上。
眼中映著光,卻沒有光。
絢爛的影太斑駁,他承受不住,索性徹底閉上眼。
太冷了。
這個世界沒有給他溫度,隻有冰寒的雪將尚且年輕的身體掩蓋,極致的寒冷連酒精也無法抵消,是冰凍靈魂的完美過程。
顧尋覺得做了一場夢。
他不知道這樣的死亡有沒有什麼痛苦,因為他被徹底麻痹了,是變成石頭的雕像,凝固在新年的雪地裡。
偏偏這樣黑沉的世界裡出現了一簇熾烈的火光,來的突兀又詭異。
——痛。
顧尋不自覺的動了動手指,那種刺痛的感覺就更深,烙印在他食指與中指之間,刺入靈魂。
比起所有意識先被喚醒的是痛苦,這種灼熱太鮮活,讓他忍不住睜開眼。
痛苦的來源是一支煙。
被他手指夾住,已經燃燒了很久,燙在了他皮膚上,將那層脆弱的屏障侵蝕。
顧尋卻沒有動,也沒有丟掉危險燒灼的煙蒂,任由著火種肆意妄為,甚至抬起手仔細地看。
「老板,你發什麼呆呢?」
接著是聲音,是觸感。
顧尋抬起頭,才發覺自己正坐在一輛車上,前座的人滿臉著急地將他手中的煙蒂搶走。
這時候痛才更加劇烈,燒傷有些深,混著煙灰在兩指之間很顯眼,顧尋伸手碾了碾,加深了痛感。
不是做夢。
男人更著急了:「怎麼這麼不小心,我去買藥。」
說完他匆匆下了車,快步走向馬路對麵的藥店。
顧尋終於感覺回溫,察覺了燒灼而來的持續痛感是真實的。
難道是回光返照的幻覺?
可痛感又提醒他並不是這樣,後視鏡裡看到的臉與他相同,隻是更為年輕,也被養的更加精致。
他呆坐在後座上好一陣,靈魂終於和這幅身體重合,心裡雖然為這樣的事情而新奇驚訝,卻好像沒有什麼力氣多做感觸。
顧尋知道自己重生了,或者說他穿越進書裡了。
無法追究緣由,可能世界上本來就有很多事情是無法理解的,顧尋從來不會自尋煩惱的人。
他是商人,隻計較得失,而現在他擁有了健康的身體,和一個沒有任何債務糾紛的身份,至於在什麼地方,並不重要。
顧尋又盯著手上的傷口看,直到有人上了車,他才抬起頭。
從記憶判斷,這應該是他以前閒暇時打發時間看到的小說,狗血虐戀,沒什麼新意,可以草率的看完,大概隻是因為主角與他的名字相同。
眼前之人是他的助理,顧興。
他接過藥,說了聲謝謝,仔細的看了說明書將藥塗在傷口上,顧興知道他不是多話的性格,心情大概也不算好,沒敢多問。
實際上做完這些事,顧尋腦海裡被鎖定的更多記憶才逐漸復蘇。
他收起藥,側頭看向車窗外的咖啡廳,很快明白劇情走到了哪一步。
小說裡的顧尋與他不同,是顧家嬌慣的少爺。
顧家是學術世家,致力於科研開發,偏他不是個學習的料,便丟給顧家二叔學習經商。
按理說顧家也不是什麼小門小戶,就是個榆木腦袋跟著顧二叔也會開竅,可顧尋卻更富有藝術家的氣息,隻喜歡繪畫和書法。