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9話（1 / 2）
09
指腹相觸。
國見英垂眸。
從手背摩挲滑下的、握住他手指的，分明是柔軟的觸感，但卻像是被靜電電了一下，又像是被玫瑰花的刺刺了一瞬的感覺，讓人不自覺地連呼吸都窒了幾秒。
可能是因為太涼了，他想。
青井的皮膚像她的外表一樣，軟綿綿的，讓人一時間不敢有什麼動作，不由自主地就將主動權交了出去。譬如此刻，少女好似發現了新大陸一般，她睜大了眼睛，在握住他手指的同時，拇指在他的掌心輕輕地滑了一下。
有些癢。
想要反扣回去。
……不行。
唔，長期打排球會在掌心磨出有些硬的繭，阿英和她的手是不一樣的，柚香想。
她後知後覺，一時間明白過來，原來阿英說「可以稍微做點什麼」，又提前摘了手套，是想幫她暖手嗎？
「阿英。」少女用確信的語氣說道，「你想牽我的手。」
「……」
被揭穿的感覺自然是尷尬的，被天然係用這種「哇哦，原來如此」的語氣戳穿更是會添上一些莫名的羞恥感。
國見英想，他當然會想這麼做，因為她不好好戴手套，因為她堆了個他的雪人，因為她過分可愛，因為他喜歡她——但他還是會提前征求她的意見，他尊重她的想法。
哪像她現在，沒有問他就直接這麼做了，還非常無辜地點出了他的想法。
少年感到微惱。
「……不行嗎？」他沒好氣地說道。
說完他更惱了，因為她大約會說「當然可以」這種非常天真的話，這樣會顯得他的猶豫、試探、思考和計較都變得蠢兮兮的，變成庸人自擾。
出乎意料的是，柚香沒有這麼說。
她隻是露出思索的模樣，然後鬆開了手。
突然空落落的感覺讓國見英怔了一瞬，旋即聽到她說：「阿英，你伸出手，就像我這樣。」他看過去，看到她將手掌立起來，掌心朝著他，像是要擊掌的模樣。
國見英放棄了思考，因為他不可能搞得懂她在想什麼，所以他自暴自棄地照做了，隨她怎麼樣都好——嗯？
指腹上再次貼上了一層柔軟，國見英看過去，看到她伸出手，盡可能地將手指覆上了他的，卻沒有將掌心與他靠攏，而是隔著一點距離。
這樣對比起來看，能明顯看到她的手要比他的小上一些。
柚香深吸了一口氣。
她不明白她此刻的心情，好像有點高興，卻又很緊張，很興奮。她抿了抿被冷風吹得有些涼的唇，像是貪戀熱源一樣，她想要更緊密的靠近，想要進攻——少女無師自通，蠻不講理地把手指都擠入了他的指縫，與他十指相扣。
國見英僵住。
他看過去，看到她明亮而坦盪的眼神。
「那我想要這樣，」她說，「牽手。」
語氣聽起來像是任性的通知，卻又像是撒嬌一樣的商量。
第9話「事件9：新職位」
表白。
將排球拋起來。
不表白。
接住。
表白。
拋起來。
不表白。
接住。
距離聖誕節已經過去了好幾天，但困擾著國見英的問題始終沒有解決。
好吧，他知道他無法用自己的邏輯去思考青井跳躍的想法，同時他也能看出來，青井對於情緒的理解異常單一，甚至可以說是樸素。
青井覺得「好」就是「好」，「高興」就是「想笑」，「難過」就是「想哭」。她不太理解更深層次的、復雜的感情，什麼「喜極而泣」「五味雜陳」，她沒怎麼經歷過，所以就很難接受這種定義。
包括喜歡。
如果說之前青井好像隻是怕他不高興而懵懵懂懂地拒絕別人，讓人無法確認是她會照顧別人的心情（「照顧」這種詞能用來形容青井，某種意義上也非常神奇），還是她很在意他本人——那麼從放假以來，國見英可以確信，她百分之百喜歡他。
一直以來，他都打算用充足的耐心等她去明白感情的差異，明白「喜歡」的特別……她似乎終於意識到了一些，但領悟的過程對他而言堪稱是一種挑戰。
因為她越來越理所當然了！
就是，有些事情是關係沒到一種程度所不能做的，但青井並不覺得有任何問題。這一點很讓人頭痛，一般問「我們現在是什麼關係呀」來進行試探的都是女生（然後男生會表白），當然國見英不認為男生不可以問，可如果他問青井，得到的答案可能是——
「就是可以做『這種事情』的關係呀！」
搞不好還會被反問——
「阿英想要什麼關係？哦，交往。」
「那麼阿英想和我交往，是想要做什麼呢？」
特別直接，特別坦然，眼神乾淨的像是玻璃珠。
啊啊，對，想做什麼……想一想都知道他自己會是什麼表情。在這種不含雜質的眼神的凝視下，他肯定會臉紅到挪開視線，很難繼續假裝鎮定，所以也根本無法開口說出他的心意。
雖然他根本就沒想要做什麼！
……煩死了，所以他是在羞恥什麼。
喜歡這種事情，初戀這種事情，交往這種事情——
全部都很煩人。
理智告訴國見英，他不應該讓再這麼她繼續下去，因為天然係那種「無知」的殺傷力太可怕了。但理智還告訴他，難道在交往之後，她就不會給予他暴擊了嗎？
答案必然是否定。
和空氣鬥智鬥勇了幾天，少年既弄不懂天然係少女的心情，也弄不懂自己在別扭什麼。反正青井肯定是沒在別扭的，她這幾天照常學習，還用手機問了他幾道題目，現在估計已經和家人在岩沼市了。
就是說，有時候確實有那麼一點羨慕那種能直接沖上去表達心意的單細胞笨蛋，因為這種人能夠做到他做不到的事。
嘖，但這麼一想，還是做聰明人好，不然兩個笨蛋碰到一起隻會更麻煩。國見英不禁又想起來聖誕節那天，柚香晃著他的手問他：「我想問你，為什麼堆雪人不如以前好玩了呢，是我長大了嗎？」
即使他由於她的舉動而有些心不在焉，可還是認真回答了這個問題：「等會我幫你把雪人放到冰箱裡，這樣世界上就有兩個我了，一個留下來陪你，一個回家。」
「你覺得這個道理是能接受的嗎？」
當然，他肯定是不接受，世界上絕對不能有兩個他。不然他豈不是多了個情敵？
「誒，按照這個道理，那我如果再捏一個雪人一樣的我，世界上不就有兩個我了？」柚香歪著頭說道，試圖舉一反三，隨後就開始垂頭喪氣。
「不行呀。」她搖頭，「不行的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