俯聽聞驚風 第81節(1 / 2)
「都主。」
溟沉坐在椅上,一語不發,隻要一想起海中那條沉浮鮮紅的蛇,他的耳邊就會出現尖銳聲響,攪動得腦髓也開始翻騰。他緩緩抬起頭,沒有一絲白色的雙眼黑得像兩顆石頭,慘白的臉上暴出青筋,指甲上也沾著血,那是他從自己的肚腹處抓出來的血。
樓老板道:「還請都主切勿急躁。」
溟沉無論如何也想不通,為何司危會知道靈骨在巨蟒腹中,那原本是自己精挑細選的萬無一失之地,還以為至少能藏百年千年。可誰知,偏偏這自己以為的萬無一失,竟會失得那般輕易。對方甚至都不必親自登島,就將所有靈骨悉數剖回,早知如此——
他將視線轉向了屋中熊熊燃燒的火。
早知如此,不如燒了。
樓老板道:「往後都主盡可以更心狠些。」
溟沉並沒有駁斥他這句話。若早些將阿鸞帶到陰海都,便不會有後來的偷偷溜走,早些吞了兄長,自己現在或許已經找出了消解之法,早些燒了靈骨,也不會讓司危白白得一個邀功請賞的機會。他覺得自己的確可以更心狠些。
尤其是在麵對阿鸞時。
鳳懷月蹲在甲板上,花端端也擠過來:「怎麼不說話,又吵架了?」
「沒有。」鳳懷月往艙內一指,「在燒我的骨頭。」
花端端受驚:「啊?」
但還真在燒,由小白燒。它被親爹丟進了小鼎中,本以為又是要吃妖邪,誰知卻撞上了一堆剔透玉骨,於是整團火都一僵,顫巍巍不敢再動。
司危道:「怎麼,煉骨這麼簡單的事,還要本座親自教你?」
這也就是小白現在還未能完全修出火魄,否則怕早已嘰哩哇啦地開始叫喚,你說得輕鬆,倘若一不小心燒壞了呢?
司危「嗤」道:「你還沒有那麼大的本事。」
他合上鼎蓋,用一片藍色靈焰引燃了小白,純淨火光很快就填滿了整口爐鼎,將靈骨燒得發出細碎聲響。
小白提心吊膽,燃得萬分哆哆嗦嗦。
艙外,花端端追問:「好端端的,燒你的靈骨做什麼?」
鳳懷月答:「除煞氣,漲修為。」
「你的靈骨裡有煞氣?」
「沒有。」
花端端了然,哦,那看來是隻有瞻明仙主覺得有,實不相瞞,他真的是我見過最能吃醋的人。
不過漲修為倒是真的,雖然鳳懷月再三聲明自己並不需要修為,但架不住司危非要給。餘回也道:「既然靈骨都已經取了出來,那不煉白不煉,你橫豎要吃這一回苦,倒不如吃得值些。」
鳳懷月道:「那也不一定就非——」
話說一半戛然而止,架不住司危耳朵靈,他果然立刻就開始斤斤計較,你不要我的修為,還想要誰的,他嗎?
餘回無辜被指,無語得很,我就不應該待在這裡。況且即便是阿鸞真想要我的修為,又怎麼了,他因為顧惜你而轉頭來扒我的皮,難道不是正合你心意?
司危卻不這麼認為,靈骨最終要與阿鸞血肉交融,你想都不要想。
餘回:「你這病還是得盡快吃點藥。」
甲板上,鳳懷月道:「所以我就隻好稍微接受了一點他的饋贈。」
花端端嘴角一扯:「他給得氣人,你這收得也氣人,瞻明仙主的修為,多少人尋死覓活地想要,你竟還一臉勉為其難之相。」
也是煩。
靈骨經過小白的淬煉,越發剔透堅硬。鳳懷月依舊不想碰自己的骨頭,司危卻愛不釋手,用拇指來回摩挲,還要對著光看,引得鳳懷月後背也開始發麻,他哆嗦了一下,認輸道:「算了,你還是快點替我換上吧。」
司危轉頭看他,不解地問:「怎麼又開始迫不及待了?」
「我沒有迫不及待。」鳳懷月道,「但總覺得若再不換,我這幾塊骨頭遲早要被你鐵棒扌莫成針。」
司危將他拉到自己懷中,手掌按住單薄脊背一路往下捏,捏完之後,道:「再吃這最後一回苦。」
鳳懷月將下巴架在他肩頭:「這話可是你說的。」
司危道:「嗯,我說的。」
鳳懷月捧住他的臉,仔細親了親,想了一會兒,又道:「先前你畫在我臂骨上的那朵花,很好看,我喜歡得很。眼下反正這些骨頭都已經取出來了,不如再多畫兩朵。」
司危抬頭:「嗯?」
鳳懷月提要求:「我要華麗一些的。」
司危先是皺了皺眉,而後又一笑:「好,那我們就華麗一些。」
他揮手放出照明符咒,照得床帳內一片明亮。鳳懷月取來裝有自己靈骨的匣子,又擠回他旁邊坐。司危拿出玉筆,一寸一寸繪過那剔透骨膜,慢慢留下一朵又一朵綻放的,華麗的花。還剩最後一塊靈骨時,鳳懷月鑽進他懷中,伸手也握住筆,帶著他一起寫了個小而飄逸的「司」。
「幫你打個記號。」鳳懷月道,「免得將來又丟了。」
司危心頭化出一片甜膩,將人牢牢環住,聲音低啞,濕熱地咬住那一點耳垂:「打完記號,將來就不再亂跑了嗎?」
結果鳳懷月立刻搖頭,沒有,記號再多我該跑也還是要跑,長長久久待在六合山這種事,你想都不要想,我昨天剛知道,原來你的大殿竟然是修真界公認的第一無聊貧瘠之地。
瞻明仙主大怒:「胡說,誰又在你麵前詆毀本座?」
花端端在隔壁瘋狂打噴嚏。
翌日清晨,餘回剛剛起床,開門就撞見鳳懷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