柳重明(1 / 2)
白石磊並沒有把元帥的話轉答完整。
柳重明一共吩咐了兩句話,第一是保他不死,第二,是不許汙他清白。
曲沉舟久居宮中,極少在外人麵前露麵,可越是這樣,關於他的傳言就越是神乎其神。而被說起最多的,除了他一言定生死的卜卦之外,便是那清冷絕世的無雙容貌了。
讓這柳重明的第二道命令充滿了旖旎的味道。
不少人都隱約想起來,這兩個人在很久前,據說也曾經是有過極深的交情的。
甚至許多人還猜測,曲司天這次極有可能會大難不死,即使委身人下再恥辱,也總歸還留條性命。
像曲沉舟這樣有本事的人,沒有誰會真舍得放棄,看看之前的兩位皇上便知道。
傳言甚囂塵上,朝中一時沸騰,終於有人忍不住拿傳言去試探了柳重明的口風。
柳重明對此毫不猶豫,隻答了一句話:廢帝猶可恕。
後麵的話也無需再說。
廢帝尚且可以饒恕,這個人卻無論如何也留不得。
對於外麵的這些事,曲沉舟一無所知——從觀星閣出來,便有管製司的人奉命在那裡等著他。
十多年後,他再次落入奴籍。
燒紅的烙鐵帶起皮肉燒焦的味道,在他後月要上留下了一個「明」字。
那是他最怕痛的地方,柳重明果然比誰都知道,如何才能讓他最痛苦。
隻是一處烙痕便牽動著全身,他的腿使不上力氣,可前麵的馬牽著捆住他的繩子,在馬匹的走動下,他不得不邁開腳步。
像是刻意要羞辱他一樣,皇上欽賜的玄芒織金衣還穿在身上,昭顯他一人之下的尊貴身份,頭發卻被打散,隻用一根紅繩草草係在腦後。
他出身奴籍,若沒有當年皇命赦恕,他本就沒有資格束發著冠。
路兩邊擠滿了前來圍觀的人。
對於這些普通百姓來說,往日裡司天官大人如神人般高高在上,隻活在傳說中,誰也無法窺得一見。
如今仙人落難,被拖著遊街,哪怕是像現在這樣戰火剛剛掠過皇城,也沒有人不想著過來看看。
他起初還能踉踉蹌蹌地走,可後月要上的疼痛牽得雙腿也在顫抖,內衫被冷汗浸透,很快就被馬匹拖倒在地。
雖然有兵士在四周隔開了一段距離,也擋不住無數人的議論聲傳過來。
「那個就是司天官?我還以為他是個三頭六臂的神仙呢!」
「三頭六臂算什麼厲害,他不用動手,張張嘴就能弄死你,還不算神仙?」
「神仙個屁!狗仗人勢而已,沒有人在背後撐月要,誰理他說什麼,還不是人家的一條狗。」
有人嘖嘖道:「殺孽太重,沒想到居然還真的生得這麼個模樣,天上神仙怕是也就長這個樣子吧。」
「他如果不是這個模樣,哪能讓皇上對他言聽計從的,搞成現在這樣。」
「也難怪……」有人盯著嘀咕:「他要是肯對我笑笑……」
「閉嘴!」旁邊嗬斥:「不要命了!」
「妖言惑眾,穢亂宮廷,禍國殃民。」又有人冷笑著說道:「古有妲己妖妃,他也不逞多讓,就該淋了狗血,立即問斬!」
「我聽說,他的一雙眼睛能看陰陽和將來,也不知道是不是真的。」
「誰知道呢,應該不假吧!」
這個傳聞早已不是什麼新鮮說法,有膽子大的向這邊高喊:「軍爺,他的眼睛是不是陰陽妖瞳?什麼樣兒的?讓大夥開開眼唄!」
隨行的長官當然對這個事好奇過,自然也早已經看過,如今有人一起看新鮮,當然樂不得解個悶,連忙向身邊踢了一腳。
「沒聽到他們說什麼?睜眼!喉嚨啞了,難不成眼睛也瞎了?!」
曲沉舟的雙手被反捆在身後,隻能喘息著匍匐在地上,恍恍惚惚中被一腳踢醒,慢慢睜開了眼睛。
那軍官抓住他的頭發,強迫他仰起臉來。四周人頭攢動,爭著擠著想靠近看看。
「還真的是!一隻眼睛是藍色,一隻是金色?」
「快讓我看看——他在看我!」
曲沉舟有些失神地盯著不遠處湧動的人群,很想說些什麼。
他想說,真是羨慕他們,能有這樣平淡的生活,能踏實地有家可回,能有人在家裡等著他們,能肆無忌憚地這樣說笑著。
他所求的,不過是有方寸之地容身,能自由地、好好地活下去。
而已。
見了他的眼睛之後,有人猶豫了:「這樣是不是不太好,他別真的是神仙下凡,如今咱們這樣,別是冒犯了……」
「別瞎想。」立刻有人打斷了那人的膽怯:「你是這幾年才知道他的?他人模狗樣地被供了幾年,你還真當他是個神仙了?不過是個三兩銀子買來的家奴而已。」
「家奴?他嗎?」
「那當然,當年全京城的人哪有不知道的?」
「我還真是這幾年才過來的,說來聽聽?」
「這有什麼新鮮的,你去到處打聽一下都知道怎麼回事。十多年前,京城裡那個挺熱鬧的奇晟樓,他就賣在那裡。」
「奇晟樓?不是早就垮了嗎?」
「對啊,後來誰中意了他,你又不是不知道。聽說就是為了把他弄進宮,奇晟樓才垮的。」
「豈止是奇晟樓垮了,」有人在一旁插嘴:「如果不是他進宮了,如今也不會天下大亂……」
「噓……」他後麵的話被人立刻堵了回去。
「嘖嘖,真是個禍根啊,誰買了他,誰就倒黴。」
「可不是嘛。所以啊,我要是柳元帥,我也不敢留他。」
柳元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