天定之人(2 / 2)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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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杜掌櫃,他臉上那是什麼,幾年前好像沒有吧。」江行之問。

「江公子,所以說呢,怕是報應,他如今也就一雙眼睛能見人,下半張臉嚇人得很,怕冒犯到諸位,出來見客的時候就戴上覆麵。」

柳重明冷笑。

他做了那個古怪的夢後,派人去跟奇晟樓的管事閒聊過,聽說這孩子不會卜卦之後,日子過得比其他下奴更艱難。

像那天那樣,在柴房裡被吊打到傷痕累累,據說是那孩子的家常便飯。

那臉上的傷疤怎麼可能是什麼報應,就是用鞭子抽出來,現在還有那麼深的痕跡,誰知道當初把人打成了什麼樣子。

所以柳重明更不明白,是什麼樣的環境才能孕育出那樣的眼神,平靜得超乎生死,就像剛剛看向自己的那一眼。

他也完全想不出這樣的人怎麼會突然發瘋,砸了潘赫。

「杜掌櫃,」他盯著跪在那裡的小小一團,漫不經心地開口:「他卜卦一次,多少錢?」

周圍人知道他有錢又守財,都開始起哄,連慕景德也笑著看過來:「重明不是不信這個?怎麼舍得把銀子拿去打水漂?」

江行之也湊趣:「杜掌櫃,這可是金主,你不妨獅子大開口。」

「玩個樂子而已,光看看有什麼意思,」柳重明不在乎地笑:「公子平安歸來,值得慶賀,又難得行之兄選了這麼好的地方,怎麼好光看看?」

已經有多久沒在這上賺到錢了,杜權喜得眼淚差點出來,忙不迭回答:「一次三百兩銀子,卜不出結果不要錢!」

「居然這麼貴,難怪石岩勸我也去做點算命生意,」柳重明笑笑:「那就數數我們一共多少人,每人一次機會,如何?」

江行之露齒一笑:「公子,重明居然舍得這麼剜肉,真是難為他了,我反正是看到重明的誠意了。」

「杜掌櫃,」柳重明挑眉一笑:「行之兄那次就免了。」

慕景德大笑:「行之,你那一次,我給你補上。」

「謝公子,行之卻之不恭,」江行之笑著拱手,又看看地上低頭跪著的人:「掌櫃的,這次可得讓我聽個明白,別稀裡糊塗地拿搖頭糊弄我。」

杜權聽得心花怒放,喜得搓手,搡了一把曲沉舟:「沉舟!愣著乾嘛!還不過去!」

在四周的一片笑語中,曲沉舟垂目看著地麵,慢慢移動膝蓋,跪行著靠近桌邊,極輕地低語一聲:「卜骨……」

有距離近的人聽到,不解地問:「卜骨是什麼?」

「勞公子問,這孩子卜卦的時候,要捏著卜骨才靈。」

杜權太久沒見他這麼乖順,忙叫人把準備好的卜骨取回來,又讓人解開他的綁縛,喜得手忙腳亂地把卜骨塞到他手裡:「快!」

曲沉舟單手撐在地上,微微喘息著,像是被剛剛的綁縛勒得難受,片刻後才慢慢抬起頭,將目光落在慕景德的身上。

「放肆!」有人嗬斥一聲。

那目光又移到了江行之身上。

江行之也看著他,微微皺眉。

被這雙眼睛盯著的滋味並不好受,仿佛一舉一動當真被人看個透徹一樣。

也是因為這個並不舒服的異樣,才更讓江行之對這人印象深刻。

有人笑:「看起來倒是挺像那麼回事,神叨叨的,還會自己選人?看來行之兄該是第一個……」

他話音未落,曲沉舟突然瘋了一樣跳起來,這次他沒有扔出卜骨,而是一把抓住了距離最近的茶壺。

「抓住他!」杜權最先反應過來,頭皮一緊,嗬斥的同時沒命地撲過去,將曲沉舟狠狠撲倒在地。

卻已經晚了。

那茶壺被用力地扔了出去,隻是因為杜權眼疾手快的飛撲,原本砸向江行之的茶壺偏了方向,一壺茶水連同碧綠的茶葉一起迎麵澆在柳重明臉上。

一切發生的太突然,柳重明身邊的白石岩甚至沒來得及伸手。

屋裡登時安靜下來,隻有在杜權的腳下,被人死死按住的曲沉舟發出壓抑不住的悶聲痛哼。

所有人都看著仍端著茶杯的柳重明……頂著一頭的茶葉,碧色的茶水順著鬢發下顎滴落下來。

杜權狠踹了幾腳,咆哮喝道:「給我把這畜生拖出去!往死裡打!不用留了!」

房門關上,下人把人拖出去後,他才帶著哭腔顫抖著趕過去,在柳重明腳邊跪下,手忙腳亂地要幫著擦。

「世子爺,您大人有大量,千萬別跟個瘋畜生一般見識,他當真是瘋了!小人……都是小人財迷心竅,就不該放他出來,我這就讓人把他打死,給您消消氣。」

「當真是瘋病?」柳重明的臉上冷得能刮下一層寒霜。

杜權差點哭出來,這位爺要是也像潘公公一樣要銀子,恐怕就不是那麼好打發的主了。

「真的是瘋病,樓裡的人都知道,要不小人怎麼會放著白花花的銀子不賺,摘了他的牌子呢?」

「瘋病好啊,我最會治瘋病了,」柳重明冷笑,抹了一把頭上滴落的茶水:「他如果這麼便宜就死了,我治誰去?杜掌櫃,你說是不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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