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章 初夏夜（1 / 2）
萬安城，萬水巷，一座三層高的小樓。小樓平淡無奇，唯一的裝飾就是門前兩側懸掛的紅色燈籠，燈籠也已褪色，風吹過，泛黃的燈籠穗隨風搖晃，破舊的木門不斷傳來一陣陣咯吱咯吱的響聲，在空寂的夜裡顯得尤其刺耳。萬樂坐在房頂，手裡拿著一壺碧螺春，一邊賞月，一邊品茶。
他生的好看，白衣白發，尤其那雙眼睛，澄澈單純，像極了初夏夜點綴夜空的星星，明亮而乾淨。走在街上，總會有女子拋過來一束花，一塊帕子，他也不惱，也不接，隻是撿起東西，還給人家，一個微笑禮貌拒絕，隻留下身後一片唏噓感嘆聲。
他其實隻是覺得麻煩罷了。
他撐著腦袋，目光往下掃了掃，師父不在，又不知道跑到哪裡喝酒去。初夏夜微微涼，他緊了緊衣服，一邊喝了口茶，一邊想著，明天跟三工學習怎樣隱身吧，這樣師父喝醉酒絮絮叨叨的時候他就可以躲起來了。
三工是個流浪漢，某天清晨突然出現在城西河邊，無人知其來歷。
雖然不知道他是打哪來的，但是他會很多玄幻法術，令少年心生羨慕。在別人都對他避之不及時，萬樂手捧一壺從師父那順來的上好的千裡醉，跪在他腳下，像模像樣地行了一個拜師禮，死皮賴臉的要做他徒弟，學習法術。
三工望著這個少年，如小鹿般圓圓的眼睛望著他，讓他不忍心拒絕，嘆了一口氣，問道：「你為何想學法術。」
少年揉了揉臉，心裡盤算著怎樣回答才會讓他答應，是說喜歡法術，還是學會之後可以除暴安良，還是保護想保護的人呢。
看著少年冥思苦想的模樣，三工笑了，孩子就是孩子，所有心思都寫在臉上。
「罷了，你我也算有緣，每日午後城西河邊，杏花樹下，我教你法術。」
就這樣，萬樂成了三工的徒弟，每日練練術法，認認字。
也不知道師父跑哪去了，該不會又喝的爛醉如泥在哪個亂葬崗爬不起來了吧？真是不省心的人，真想就這樣不理他。但是就這麼一個親人了，不理他怎麼辦呢？雖然每天說話的次數不超過兩句，即使每天的見麵時間寥寥無幾，他還是師父啊。
少年托著腦袋，品著香茶，香氣裊裊，迷蒙了眼睛。
茶水喝到一半，忽覺夜色更加黑暗了，仿佛有什麼遮蔽了月亮。他抬起頭，一個黑影從天際而來，背對著月光，看不清樣貌。
「嘭」的一聲，那人摔在了萬樂的旁邊。
那人揉揉屁股，自言自語絮叨著：「這個臭道士，法器一點也不靈，摔死本公子了。」
待他抬起頭來，萬樂才看清，這是個鮫人。鮫人有著琉璃般水藍色的眼睛，海藻般藍色的長發點綴著顆顆珍珠，還有海星時隱時現其中，尖尖的耳朵還未收起，布滿鱗片的魚尾在月光下呈現出閃亮的藍色，像剪裁過的綢緞一樣平滑光澤。
鮫人注意到萬樂盯著他的魚尾看，也覺得這樣的模樣似乎不太合適。他輕拂了一下魚尾，轉了一個身，尖耳魚尾已不見，一個翩翩少年站在他麵前，水墨色的玄衣包裹緊實肌肉，細長的桃花眼，月光透過樹梢灑在他身上，氣若謫仙。
萬樂素來是個膽大的孩子，自小師父總不在家，他一個人不知道過了多少打雷閃電的夜晚，也不知道多少次從亂葬崗裡找到喝的爛醉如泥的師父。
此刻的他很鎮定，什麼沒見過啊，不就是一個很美很美的鮫人嗎？啊，不對，他好像是個男的，我該怎麼打招呼呢，萬樂腦袋裡胡思亂想著。
嵐如眯著眼睛，頭微微一歪，拱手問道：「敢問公子是否名叫萬樂？」
「是」
「那就對了。」鮫人從懷中拿出一截紅線，向萬樂伸出手，「我叫嵐如，把手給我。」
萬樂不知道為什麼自己會乖乖地把手伸出去，就像之前做過這個動作無數次。他看著嵐如把紅線的一頭輕輕纏繞在他的無名指上，又把另一頭纏在自己的無名指上，然後低聲念了一句聽不懂的咒語，紅線消失了。但是萬樂還能感覺到指尖被包裹的感覺，麻麻的，癢癢的，連帶著他的心也酥酥的。
嵐如勾了勾他自己的手指，萬樂的手指也跟著顫了顫。
「終於綁上了。」嵐如開心的像個孩子，「這樣不管你在哪裡，我都能找到你了。」
萬樂頭腦中有很多疑問，但是他一句話也說不出，任由嵐如給他係上紅線，任由他說著沒頭沒腦的話，也不會說一句掃興的話，就好像他們早就約好如此綁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