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32章 你借,還是不借?(1 / 2)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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比目魚變成了不久前站在海岸邊的她,而撥開傷疤的那個人,成了她自己。

巨大的比目魚的虛影,甚至輕而易舉就能將她殘破不堪的世界碾壓。

同路人,同路行。

她空茫的目光,放遠到了整個長河。

可也許是她世界之中的這一片村落太過淳樸,太過寧靜,竟讓比目魚想到了昔日它曾待過的那一個小漁村。

何必敞開自己的心門,任由旁人一刀戳開那堅硬的外殼,看到她軟弱的過去?

何必撥開自己的傷疤,把那些過往的灰暗血淋淋地呈現在人麵前?

大千世界,眾人皆苦。

比目魚不過也這冥冥眾生的一員罷了。

誰沒有過去?

誰沒有苦痛?

她從未想過要對誰打開自己的世界,她還指望自己像個尋常人一樣行走於天下……

那一點,又算什麼?

她皮膚白皙,自與這山村中的其餘村婦有那麼一點的不同之處。

一路進門,順著庭中的小道來到屋前。

也不知為什麼,它並沒有在第一時間動手。

站在那兩扇簡陋的柴扉前,它聽見了見愁的話……

入她世界?

就在同時,它聽見了一聲笑:「我回來了。」

一名婦人打扮的女子,也在同時推開了門,穿著簡單的布衣,手臂上挽了一隻用篾條編成的小筐,筐裡裝著八隻毛茸茸的小鵝,正在筐裡不斷地往外探著腦袋,似乎對周圍的一切感到好奇。

衣著打扮雖然簡單,可卻能看出一股嫻靜而舒雅的味道,眉目之間滿滿的溫婉柔美。

屋簷下麵擺了一張矮凳,一名長相俊秀儒雅的男子,將儒衫的袖口挽起來,一雙養尊處優的手,拿著一柄小斧頭,正在麵前的幾塊「木架子」上敲敲打打。

他身側還放了一卷翻開的書,似乎是累了便停下來翻一翻。

聽見聲音,他抬起頭來,在看見見愁的那一刻,便停下來,笑了一聲,連忙將斧頭扔下,把她那有些沉重的小筐拿了下來:「自己提著多累,怎不叫我去?」

「想你要在家讀書的,」見愁拗他不過,還是將筐給了,隻道,「方才去村口五嬸兒家坐,她正好要賣家裡幾隻小鵝,我便順便也買了幾隻下來,想著若養上一兩個月也該是肥了。正好趕上回頭你趕考……」

說到這裡,她抬起頭來,便見得那儒雅男子正目不轉睛又溫柔地看著她。

那一瞬間,她臉紅起來,剩下的話也就莫名其妙地說不出口了。

謝不臣望著她,嘆了口氣,隻把筐放下。

筐裡的鵝都爭先恐後地跑了出來,滿院子地亂串。

甚至有幾隻跑到了比目魚的身前身後,讓它不由得多看了兩眼。

他捉了她的手,放在自己的寬闊的掌心裡,看了看她掌心些微的繭皮,伸手慢慢地觸著:「這些粗活累活,原不該你做。」

「如今你不也修理這些桌椅板凳嗎?旁人做得,我們有什麼做不得。」

見愁倒是笑笑,帶了幾分窘迫,又有一點小小的羞赧,那種神態便是剛出嫁的女兒家,卻又透著一種世事加以的穩重。

「更何況,我原也不是什麼太高的出身。」

「是我四體不勤,五穀不分,叫你受苦了。」

他伸手理了見愁被風吹到一旁的一縷頭發,掛到她耳後,回看了一眼擺在斧頭旁邊那一卷書,笑道:「縣裡這一場,我成竹在月匈。爭取早日為我的見愁掙個鳳冠霞帔出來,可好?」

她自然滿心望著他好。

雖則,在小山村中似乎也沒什麼不好,可那是於她而言。

抬起頭來,她雙目都注視著他,隻點了點頭:「好。」

他是人中的龍鳳,自不會永遠困囿在這小山村之中,遲早會登青雲路,成為萬人之上的那一個。

而她,隻需要站在他身邊。

無疑是一對幸福的夫妻。

比目魚看著,不由得有些諷刺。

隻是……

這出現的女人是殘破的,出現的男人亦是殘破的,時不時會有一道裂縫,眼前這些人和物的身上穿過去,讓整個畫麵變得支離破碎。

夫妻相親相愛,似乎沒有任何的波瀾。

丈夫改名易姓,在縣學讀書,還考取了功名;妻子隱姓埋名,隻如一個普通村婦一般料理家務,偶爾翻看一下那堆在案頭的書,打發打發時間。

有時候他們依偎在破陋的窗前看雨,有時候有相約拉著手,上不遠處的山去看那一夜的星和月。

從對話裡能知道,他們相識在很久之前,妻子自小無父無母是個孤兒,被人收養,在丈夫還未落魄之前便遇到了他,在他落魄之時,卻是唯一一個陪伴在他身邊的人。

一個甘心陪伴,一個還有青雲之誌。

一切,似乎都開始好起來。

妻子也沒有什麼煩心的事,每日晨起會為丈夫做好早飯,中午便自己獨自在家,隻有縣學不上課的時候,會與丈夫一起享用難得的閒暇日子。

在晚上,她會將屋內的燈早早點亮,等待他的歸來。

一幕又一幕的畫麵過去……

出現在畫麵中的裂縫也越來越多。

於是,忽然有一日,每個月來村裡走一趟的遊方大夫下來了,為見愁一診脈,竟然是喜脈。

她高興得坐立難安,不時撫著自己的腹部,似乎有些驚喜,又有些手足無措。

畢竟是第一次,她什麼也不知道。

丈夫今日照常去了縣學,還沒回來。

妻子便在貨郎手裡買了一隻撥浪鼓,自己搖了搖,吃吃地笑起來。

天陰陰,欲雨。

她好不容易平靜下來,坐在了屋裡,拿起了針線簍裡的針線,一針一線地將放在桌案上的衣服上的一些小小的破口,或者不結實的地方縫起來。

看得出,女人的女紅也不錯。

她的針腳,與阿柔的一樣細密……

暴雨如注,傾盆而下。

焦急的女人終於還是被驚得下不了一針一線,起身關窗,又在門口徘徊,似乎在擔心丈夫現在的情況。

沒想到,丈夫回來了……

畫麵裡的裂縫,頃刻間占據了一半。

所有的一切都是不清晰的。

但是比目魚看見了,妻子的丈夫回來了,撐著一把蒼青色的油紙傘,臉上的神情似乎因為被雨水浸濕而顯得有那麼一點的冷。

這一種冷……

妻子毫無所覺,而在比目魚卻無比清晰……

一種,還在掙紮猶豫,在拉鋸的,殺意……

那一瞬間,它忽然像是明白了什麼。

它是一個無法為人所知的旁觀者,清晰地見證了一切的發生。

陰暗的雨幕,屋內沒有點燈。

卻有一道驚人的劍光,反射了門外窗外忽然閃過的巨大雷電,照亮整個屋子!

也照亮,男人那一雙忽然淡靜的眼——

那是一種明顯的改變。

就在頃刻間——

掙紮不見了,猶豫不見了,拉鋸也不見了。

留存在這個男人身上眼底的,隻有那一種淡然的殺意!

冷!

透骨的一劍!

比目魚隻覺得一道劍光在自己的眼底炸開,一蓬血花在自己的眼前散開,滿世界都是劍光,滿世界都是血花。

這一片心神世界,在這一劍震盪之下,支離破碎!

這一片心神世界,在這一蓬血花清洗之下,蒙上微紅的光芒!

那一道柄劍,像是沒落在那女人的身上,反而像是落在了自己的身上……

於是,隻那麼一個念頭的瞬間。

比目魚發現,一把劍……

穿透了它的月匈膛。

它變成了站在男人麵前的那個女人,變成了長劍所指處的無辜者,變成了整個故事裡最絕望,最無助的那個人!

「這是……什麼……」

它聽見了自己從心神裡發出的沙啞滯澀的聲音。

見愁答:「這是我的世界。」

「你的世界?」

比目魚的聲音透著一點恍惚。

執劍之人,那一張平靜又儒雅的麵龐,忽然一陣顫抖。

於是,青煙一散。

持劍的變成了先前那一名婦人,她帶著一種哀憫的目光,看著他,也許這目光不是為他而哀憫,而是為了她自己。

她持劍的手很穩,慢慢地從比目魚月匈膛之中將劍抽回。

「是我的世界,我的殺戮,我的心和我的魔。」

我的心,和我的魔。

比目魚知道,自己比她強大很多……

即便,留在此處的隻有一縷殘魂。

劍緩緩離開,帶出一線又一線的鮮血。

「他為什麼殺你……」

為什麼?

見愁微微地笑起來,一張平靜的臉上,頓時有了無限的生動,隻是她抽劍的動作,不見半分的停滯與猶豫。

「你想問的,亦是我想問的。」

「錚!」

長劍離開的剎那,仿佛有一聲龍吟!

「轟隆!」

窗外忽然閃過一道炸雷,像是要劈碎整個世界!

比目魚慢慢地低頭,看著自己身上的傷口,巨大的劍孔。

穿月匈而過。

這是人要死時候的感覺嗎?

痛到極致,就是麻木,一顆心底再無多餘的感覺。

它試圖用僅剩下的一隻眼睛蠱惑她:「不求因果,不如殺戮!天下負你,何不負此天下?」

見愁聽得不耐煩,眉頭一皺,眼底浮出一道煞氣來!

原本已經收下的一劍,再次往前一劈,直直落到它身上!

「善惡我自分明,是非我自明辨,與你何乾?!善惡不分,是非不辨,屠戮無辜,是為妖邪!」

「轟!」

一劍之上,忽然有無數的金光炸開!

一道一道,如同金烏再世!

極致璀璨的金光,晃得人眩暈,可在這一片絢爛之中,卻有一塊一塊太陽黑子一般的存在……

那是分布在陽麵上的黑色斑塊,忽然從中騰出無數的惡鬼!

張牙舞爪!

比目魚那僅剩在眼眶之中的一隻眼睛,忽然瞳孔放大……

金光,還在擴大。

那黑子一般的存在,亦在不斷地擴大……

昆吾山月要上。

扶道山人捏著雞腿的手指有些發緊,魚目墳至今緊閉,可是在這一座屏障的周圍,卻已經重新出現了數人,以夏侯赦為首,其次乃是周承江,如花公子等人。

這幾個都已經通過了第一試。

然而,崖山見愁,昆吾青眉,卻都不見影蹤。

魚目墳的異常情況,顯然讓所有人關注不已。

曲正風緩緩走到了扶道山人的身邊,似乎也能透過這一座屏障看見什麼。

橫虛真人回首看了他一眼,曲正風頷首還禮。

扶道山人壓根兒沒注意這兩個人,隻忽然看著迷霧天之中那魚目墳,露出了驚訝的眼神:「什麼……」

橫虛真人亦看了過去,道:「總算是還趕得上。」

「……」

哪裡是那個問題。

扶道山人眼底忽然出現了一絲一絲的心疼,何必用這等最酷烈的方式,去折磨自己?他寧願他的見愁丫頭,再不回憶起任何往昔。

這他娘的欠抽的死魚,看會後你爺爺我不把你往死裡弄!

恨得咬牙的扶道山人紅著眼,一口吞了手中整隻的雞腿!

魚目墳中。

「砰!」

錢缺手中扣著的三十六金環,終於在顧青眉強橫的攻擊之下,轟然破碎!

啪啪啪。

三十六金環的碎片砸落在地,也砸在了錢缺的身上,紮入他身上無數的血孔之中。

這一戰,近乎耗去了錢缺身上所有的天材地寶!

時間不長,損失巨大!

顧青眉冷漠地望著他,輕笑了一聲:「輪家底厚實,你一個普通修士,如何能與我昆吾相比?」

作為昆吾早慧的天才,她有無數昆吾長老的喜歡,更有父親的支持,就連掌門首座,也曾給過自己不少的賜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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