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73章 借君頭顱一用(1 / 2)
孟西洲心裡把昆吾一門罵了好幾遍了,現在想起來還一臉的嫌棄。
「原本我打算與錢缺道友作伴,在西海之上晃盪兩圈。沒想到,竟然有幸能在此地碰到前輩,實在是……」
那目光,太灼燙,叫見愁都有一種後背冒寒氣的感覺:「咳,孟道友,你與錢道友怎麼在此?」
「我在小會之上,得錢道友告知,才知道見愁前輩便是當時殺紅小界之中救了我等一命的恩人。原本想要當麵與前輩道謝一二,隻是小會後諸多修士離開昆吾,不能久留,前輩又居於昆吾主峰之上,所以沒有見麵的機會。」
激動之情,顯然有些難以表述。
她側頭看去,便瞧見了孟西洲一張臉孔:之前並未見過孟西洲本人,隻聽過他的聲音,聽出來他使棍子,如今一見,隻見麵容硬朗,頗有一種古道熱腸之感。隻是現在……
臉上帶著一點奇怪的忐忑,有一種極端詭異的不和諧。
女修又怎樣?
一樣是英雄氣概,不輸男兒!
她哪裡知道,這對孟西洲來說可是一件大事!
昔日在殺紅小界之中崇拜敬仰的前輩,竟然是一名女修,那個時候孟西洲就覺得腦海之中有什麼碎裂了;可是一轉眼看見見愁在小會之上頗有縱橫四方之態,那破碎的東西重新組合起來,竟然比昔日更為強烈!
一聲帶著幾分興奮、幾分不安、幾分靦腆的喊,一下打破了見愁的沉思。
眼見得前輩在前,孟西洲隻覺得自己話都要不會說了。
見愁聽這一句,真是有種特別古怪和無奈的感覺,也對著他二人拱手,將那存有靈識印記的道印往乾坤袋中一放,便直接離去。
望著那幾人回到登天島上的身影,孟西洲忽然轉頭問了錢缺一句:「那什麼,錢道友你是商人,手中可有趁手的斧頭,賣我一把?」
孟西洲想不出該怎麼形容了,他隻躬身向見愁一拜:「孟西洲拜謝前輩,殺紅小界救命之恩,沒齒難忘。他日見愁前輩若有吩咐,隻管差遣。這是孟某靈識印記,還請前輩收下。」
雙手將一枚玉簡奉上,其中存著的便是孟西洲留下的靈識印記,有此印記,便可相互傳信。
見愁遲疑了片刻,到底還是收下了。
聽得見愁此言,他隻一拱手。
錢缺雖不知他們此行乾什麼去,卻下意識地道了一聲:「一路順風!」
「哈哈,一路順風。」
「……」
娘的智障!
「敬仰也不是這樣表達的啊,你竟然還想買一把斧頭?」
錢缺聽了這話,有種一算盤掄死他的沖動,隻一臉語重心長模樣,拍著他肩膀,脫口而出道:「一把斧頭夠個屁啊!要表達對前輩的敬仰,至少得一打!我賣給你,統共千枚靈石,絕對十九洲最低價,童叟無欺!」
孟西洲:「……」
錢串子已沒救了。
登天島上。
如花公子站定之後,回頭望了一眼,笑看見愁道:「見愁師姐知交遍天下,真是走到哪裡都有人認識。」
見愁跟著他回看了那兩人一眼,隻笑道:「他日別處再見如花公子,興許也是知交一隻呢?」
「……」
如花公子微微一怔,想要看清見愁臉上那一抹笑,她卻已經轉身離去了。
這話說得有些奇妙。
算朋友嗎?
不算嗎?
如花公子一時也分不清楚。
隻是……
「一隻」算是個什麼形容?
如花公子瞅著見愁背影,思考半天也沒得出結果,隻好也跟著走了過去。
謝不臣已在原地等了有一會兒,見愁過來,低頭看了一眼已經被修繕完成的陣法:「有勞謝師弟了。」
謝不臣並未回答。
見愁一掃,陸香冷與夏侯赦也已經走了過來:「既然人已經到齊,我們便出發吧。」
人間孤島,青峰庵隱界,一個適合殺戮的地方。
是她熟悉的地方,也是她陌生的地方。
見愁微一垂眸,看了謝不臣一眼,謝不臣卻隻看著腳下的陣法,已經邁步入陣。
見愁想起方才秦若虛嘀咕的那一句,隻將心頭的疑惑壓下,也入了陣中,其餘人等立刻跟入。
陣法啟動。
熟悉的光芒籠罩了眾人,陣法溝通天地之時,更有一股莫名的浩瀚氣息,傳遞到眾人的心中。
「嗡。」
光芒越來越盛,整個陣法都發出了一陣嗡鳴,已經啟動。
「嗷嗷嗷嗷見愁師姐等等我——」
沒想到,在這關鍵時刻,竟有一道身穿獸皮短褂的身影,手裡抱著個大西瓜,死命地朝著陣法之中撲了過來,口中還大聲叫喊著。
見愁人在陣中,險險就要丟出一個手訣來,將這闖入之人砸出,一聽這聲音,生生收手:「小金?!」
轟!
那一道身影已經直接在最後一刻落入了陣法之中,見愁的聲音立刻被一股波動攪動,消失乾淨。
一道強光閃過,整座陣法終於又恢復了平靜。
登天島上,已空無一人。
人間孤島,青峰庵隱界門外。
幽深的山腹之中,一片黑暗,偶爾會傳來幾點水聲,似乎黑暗之中有一片湖泊,湖泊之中有什麼東西從水麵之上跳了出來。
「嗡……」
一陣輕吟之聲響起,地麵之上忽然亮起了一座陣法,照亮了周圍的黑暗,照亮了那一座百丈高的巨門。
「砰!」
一聲悶響!
一道人影率先砸落在地,麵朝下方。
「啪。」
不幸被他壓在身下的大西瓜轟然破碎,滿地鮮紅的西瓜汁頓時四濺開去。
其餘六道人影隨後出現在陣法之中,眾人低頭一看,全數無言。
穿著獸皮短褂的赤腳少年,像是趴在一片血泊之中,艱難地伸了伸自己的胳膊腿兒,似乎摔得位置不對了,稍微一動,便有哢嚓哢嚓的響聲發出。
小金最後一口氣哽在喉嚨口,好半天才緩過來,劇烈地咳嗽起來:「咳咳咳……」
左流瞪著腳底下這個倒黴的少年,好半天才從震驚之中反應過來:「你……你不是已經回去了嗎?」
「我,我……」
小金手掌撐在地上,好不容易地起了身,想要接話來著,結果一低頭就看見了身下那已經「粉身碎骨」的大西瓜,一下就覺得心痛難當,差點哭出聲來。
「我的西瓜……」
「都這時候了還在乎什麼西瓜。」
左流伸手拉了他一把,讓他站了起來。
眾人一看,小金身上一片狼藉,整個人摔得那叫一個慘。
「可是又出了什麼事?」
見愁當時也是看見小金離開的,說不跟他們一起來隱界了,現在又這麼淒慘地出現,實在是出人意料。
說著,她淡淡掃了腳下那破得不能再破的西瓜一眼,看著橫流四溢的汁水,目光忽然一滯。
小金臉上的笑容早沒了,哭喪著臉道:「我爹娘在家裡打架,家中老頭子們叫我暫時別回去。若我回去了,隻怕就不是他們打架,是一起打我了……」
「噗!」
左流頓時不厚道地笑出聲來。
如花公子也為這奇葩的理由忍俊不禁了一把,揶揄道:「看來南域西南諸世家,還真是不平靜啊。」
「是啊,天天搶地盤。」
小金深以為然地點了點頭。
「……」
這一瞬間,如花公子沒話了。
該說這孩子是天真呢,還是天真呢?
左流是不懂那些他們這些人的世界,當下隻道:「你也不早點來,我們可從橫虛真人與扶道長老那邊得了個不動鈴,還能抵擋金丹期修士一擊呢,你現在來卻是沒有了。不過不回去挨打也好……」
說著,他就要踏出這已經漸漸熄了光亮的傳送陣。
「別動。」
冷不防地,站在前方的見愁伸手一攔,一下讓左流止住了腳步。
左流有些詫異:「見愁師姐?」
見愁並未回答他的話,隻是看著下方那西瓜汁流淌的軌跡,漸漸向著下方滲入,有些地方還顏色頗深。
她一扭頭,看向了謝不臣,冷靜道:「看來已經有人先我們一步進入了隱界。」
那西瓜汁勾勒出來的線條,分明是另外一座陣法。
並且,還是沒有啟動過的陣法。
若是剛才左流一步踏出,現在很可能已經沒命或者重傷。
謝不臣看了四周一眼,道:「前不久我離開隱界之時,為防止他人進入,也曾布下幾道陣法。如今這幾座陣法已經被人破去,反倒添了新的陣法。想必後來者實力應當不俗。」
他二人的對話,幾乎立刻就引起了其餘幾人的驚訝。
左流後怕地看著傳送陣之外,驚愕道:「謝道友的意思是,有人先我們一步來了,還給我們下套?」
怕也隻有這個可能了。
謝不臣沒有再說話,隻挑了一個方位,從陣法之中走了出來,倒是沒有遇到什麼危險。
他的陣法造詣不低,見愁轉頭看他再說「有人先一步進入了隱界」,意思已經很明白:這爛攤子該他處理。
誰叫……
他是昆吾橫虛真人「欽點」的呢?
見愁並不覺得自己想要殺他現在卻還要用著他的行為有什麼不妥,隻站在原地,抬頭起來,看著麵前不遠處這一座百丈高的巨門。
門縫之上留著恐怖的劍痕,一看便知道乃是扶道山人所留。
除此之外,巨門之上還有著密密麻麻的蜘蛛網一樣的裂紋,像是有什麼巨物在門內撞擊過一樣。
抬頭繼續往上,巨門的最頂便是山腹的穹頂,上方鑲嵌著一三十丈直徑的巨大石球,表麵上坑坑窪窪,卻不同於以往的光芒四射,再沒有了那五顏六色的光華。
當初青峰庵隱界似乎被人觸動了什麼,所以有一道光柱投射在外,那形狀被見愁看在眼中,便是日後的翻天印;而在這石球投射出的光芒之上,見愁也發現了另外的四枚印記。
之所以說是「印記」而不再是「道印」,乃是因為見愁現在並不確定它們到底是不是道印。
原本以為那四枚也應當是與翻天印一樣的存在,她偶有閒暇的時候,也曾著力研究過一番。
可不管她怎麼嘗試,即便是以天虛之體來推斷,也無法推衍出怎麼研究修煉,更無法使用這幾枚道印。
這幾枚印記,與人體經絡完全不符合。
所以,一開始還惦記,久而久之,見愁就將之放下了。
現在看見那巨大的石球,像是從天上墜落的隕石一樣,帶著一種冷寂之感,見愁對那四枚道印的疑惑又升了起來。
「轟!」
就在她思索出神的這片刻,整個地麵之上,忽然一陣猛烈搖動。
見愁回過神來,便瞧見謝不臣已經站在了距離大門最近的位置,一個手訣掐下,動作乾脆利落,便有無數爆裂的聲音響起。
「劈裡啪啦!」
無數碎裂的石屑彈射而起。
整個地麵上頓時一片狼藉,像是被人犁過一遍一樣。
「咳咳咳……」
煙塵四起,左流和小金都咳嗽了起來。
見愁一甩袖子,便將眼前的灰塵都清走,這才從陣中走出,道:「果真陣法造詣高絕,謝師弟的速度比我想的要快多了。」
「不過是布陣之人陣法造詣太低。」
陣法之道,比之煉丹煉器更為艱深,這布陣之人,知道的不過是皮毛罷了。
謝不臣看向了這一座百丈巨門,便是在此門之中,他被曲正風暗算,險些丟了半條命;甚至是在出此門之時,曲正風也依舊留了一道陣法在他必經之路上,叫他深受其苦。
如今再看見這一座巨門,他內心之中頗有一種五味陳雜之感。
「此隱界乃是上古今古之交三位大能修士之一所留,時人尊稱為『不語上人』。」
「上古時,昆吾八極道尊得知東南蠻荒妖魔道得到了《九曲河圖》,為禍一方,遂率領了眾多正道修士攻入蠻荒,奪回了《九曲河圖》,並且從中悟得大道。不過在他飛升之前,綠葉老祖自明日星海橫出於世,竟在八極道尊飛升之前強借河圖而去。後八極道尊飛升,昆吾再未能追回河圖。」
「照謝師弟所言,這河圖竟還算是你昆吾舊物了。」
見愁算是聽出來一些東西了,她也站到了隱界大門前麵,忍不住嘲諷一笑。
不過有關於綠葉老祖之事,倒是有些沒想到。
「《九曲河圖》誰拿到便在誰手裡,謝某並無見愁師姐言中之意。」謝不臣隻續道,「後來沒多久,綠葉老祖也從河圖之中悟出大道,飛升之前隨手將河圖塞給了當時僅有出竅修為的不語上人。」
「隨手……」
眾人一聽,都忍不住嘴角抽搐。
謝不臣自然知道眾人在想什麼,抬手起來,掌心鐫刻著一道印符,他慢慢將手貼在了巨門之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