白塔白塔(1 / 2)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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仿佛做了個與過去有關的夢。

夢裡,她仿佛又回到了柩籠中,那個封閉的木箱,承載了她漫長人生的大多數時光。

永遠潮濕,永遠閉塞,刺骨的陰冷。

四分五裂的身體在箱籠裡被姥姥勉強拚回到一起,然而被絞斷的裂痕卻依舊存在於她身體的每一處,每時每刻都在隱隱作痛。

蜷縮在黑暗中,比疼痛更可怕的,是日夜流逝時,後知後覺漸漸體會到的,無法緩解的孤獨。

日益蠶食,直至將她徹底啃噬殆盡。

就仿佛蛛網上的飛蟲,等待死亡的過程比死亡本身更令人絕望。

夜中,姥姥帶著裝她的柩籠,乘著去往「彼岸」的小舟,前往水上之宮。

獨木舟的船頭劃開平靜的水道,漫天大霧中,仿佛一片葦葉,徜徉著漆黑的大河之上。

「去往那裡,一切就能重啟。

澪,把握好唯一的機會,隻要找到願意為你而死的人,完成幽婚儀式,就能從永恆的痛苦中解放出來。」

話是這樣說,其實那時,她成為人柱、鎮壓黃泉的事實早已無法逆轉,徘徊在孤獨中的事實早已注定。

未來的時光裡都將處於生與死的夾縫之間,不斷重復著死亡的過程,支撐生與死的境界線,承載黃泉之水、使其不侵蝕到常世。

幽婚不過隻是緩解痛苦的必要手段。

其中痛苦,對一個心智尚未成熟的幼巫女而言無可比擬,如果不立即幽婚,所等待的,隻是被無盡的痛苦所融化掉的命運。

她還要繼續支撐黃泉,她不能融化。

從出生、到死亡、到成為人柱,一直都渾渾噩噩的,明明還沒有長大,人生就已經結束了,即使如此,放生澪卻連一絲怨恨也無。

並非她蠢笨,而是死的太早了,都沒學會愛,更別說怨恨了。

她隻知道痛,脖子疼,四肢疼,哪裡都疼,又疼又委屈,從箱子裡爬出來,抱住姥姥,找姥姥尋求安慰。

點滿蠟燭的船上,她抱著的人影回過頭來,卻是另外一副麵孔,另外一個人。

褐色長發,俊眉修眼,一身白色修道服。

放生澪定定看他一會兒,才認出來他是誰。

「因陀羅……」

她將這個熟悉的名字一字一頓輕聲念出來,一陣難以言喻的委屈便在剎那間、占領了混沌的腦域,一時間隻以為兩個人還在當年的熱戀期,順著青年的臂膀撲進他的懷抱裡,哭啼啼地癡纏著他,

「好疼……」

「因陀羅,我疼得快要死掉了……」

疼得說不出話,隻能掉眼淚。

勾著未婚夫的脖頸,她抽泣著,磨蹭著他柔軟的鬢發,向上一點點啄口勿著青年堅毅的下頜弧線,試圖以此來緩解身體上的痛苦。

青年的肌膚溫熱而富有活人的光澤、濕度,觸碰起來就令人感覺舒服,她靠在對方月匈口,嗅著他身上的氣息,便覺得疼痛稍有緩解。

她想要因陀羅抱抱自己,親親自己。

就像她曾經無數次做過的那樣,靠在青年身上,向他索取憐愛……

然而褐發青年隻是一動不動地看著她。

那種無動於衷比以往任何時候都來得令人難過,和體內的疼痛相重疊,竟然使得放生澪心中陡然生出一股難以言喻的怨恨。

船下黑澤幽幽的水流中,生長出一朵朵枝乾筆直的紅色彼岸花。

一身修道服的褐發青年抬手捧住了白發少女的臉,他的手格外寬大、有力,澪依戀這位最初的戀人,此刻觸碰之下,心裡凝而未成的怨憤便驟然一散,眼神頃刻又變得朦朧起來。

她下意識磨蹭了一下愛人的手心,便順著力道抬起臉,凝望著青年俊美無鑄的容顏,情不自禁般再次輕輕呢喃道:

「因陀羅……」

那雙眼眸猶如被水浸濕,她的呼喚比任何言語都要甜蜜動人,貓兒一般,完全是哭訴著在乞求著他去擁抱她、親口勿她。

褐發青年猩紅的眼瞳微微一縮,恍若被這呼喚所攝,他以一種恍惚的目光、凝望著懷中的女孩,也許是幾息過後,也許更短,青年張啟著的、薄便顯得冷淡寡情的唇,微微顫抖起來。

即使很快,他便咬緊牙關,抑製住了這種不自主的顫抖。

然而在此之前,那聲不可置信的、猶如夢囈一般的囈語,依舊帶著顫抖地響起在舟上。

「……澪?」

澪。

澪……

一點點確認的事實,在塵埃落定的現在,化作墜落在平靜湖麵的暴雨,一牽動、便無法自抑,化作滾沸的熔岩。

青年冷淡的表情猶如被擊碎的鏡麵一般,迅速崩塌下去,捏著白發少女的手不由收攏,他一眨不眨地看著她,仿佛下一刻澪就會從他身邊消失一般,甚至因而失聲片刻——

起初,聲音是喃喃自語般的一縷,而後隨著情緒的起伏增大,音量便不受控製地拔高起來,也嘶啞起來。

「我以為你……」

無法再說下去了,於是變成了咬牙切齒般質問——

「……為什麼?」

他的眼中倒映出放生澪現今的模樣。

「為什麼…你會變成這樣?為什麼……會出現在這裡?!」

一股強烈的、不可控的煩躁籠罩了褐發青年。

那雙放生澪曾不止一次、細細親口勿過的眼眸在此刻深深逼視過來,其中顏色仿佛血一般深紅,聲音在極度的嘶啞下,完全不似人類可以發出的。

陰冷的仇恨如火焰,要將他的一顆心焚燒殆盡,那張俊美過頭的麵容也被影響到的猙獰。

恨不得當場將她扼殺,卻又因此時的碰麵而感到格外暴躁與不解……

年輕男人緊緊抓著她,力度過大,幾乎要將她揉碎,這樣質問著、質問著,卻在這時忽而有了一瞬的哽咽。

「為什麼會在這裡啊……」

那副修羅般凶神惡煞的容顏依舊暴躁不耐,時間漫漫過去,抱著澪的,他的眼睛卻漸漸泅起紅色。

因陀羅低頭哭了出來。

頭顱埋在少女的月匈前,月匈腔壓抑地顫動,心情劇烈起伏而咬緊的唇間都泛起來血腥氣。

那是無聲的、籠中困獸般痛苦,又仿佛失去珍愛之物的孩童般的絕望無助的慟哭。

因為用力,手指陷入在少女的衣上、留下深深的一道道深的褶皺。

放生澪懵懵懂懂枕在他臂上,依舊如往日那般伸手抱住他,給予他安慰,心中、卻不禁微微一動,想到:

「真奇怪啊。」

好奇怪。

她的手指笨拙地慢慢梳理著因陀羅褐色的長發,跟青年冷硬高傲的性子相比,這些濃密微卷的頭發就柔軟順滑多了,扌莫起來涼絲絲的。

她心想:

「在你背棄承諾,殺死我的時候,就應該想到有這麼一天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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