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十七章 寒霜水鏡（1 / 2）
巴山之下，順著江流過去，行船半柱香左右，可以看到一座灰白石堆砌的門坊，門坊後，茶館，酒樓盡皆有之，雖然鎮子規模不算大，但是還算得上功能齊全。
白玖今天穿了一身白帝城弟子的白衣下了山，沒有背著乾將，想著攜帶方便，閻霜鏡就把自己的琴中劍借給她了。
「盛惠四十文。」白川鎮酒樓得蜀地菜做得相當不錯，閻霜鏡又是個無辣不歡的，每三日都會在白川酒樓訂菜，然後打發白玖下山為來取。
食盒用了整整四層，點的不少，再加了兩壺劍南春，四十文的物價倒也還好，而且因為閻霜鏡是老主顧的原因，掌櫃的還給抹了零頭。
白玖這麼想著，一邊遞了錢過去，拎起了食盒。
「白捕頭，還請稍等。」掌櫃的喊住了白玖，在櫃子下麵扌莫索了一會，拿出了一封信交給了白玖，「之前閻姑娘托了酒樓替她代收的信件，雖然往日都是閻姑娘親取的，但我看白捕頭和閻姑娘親近，不如您順手帶給她，也省得多跑這一趟了。」
白玖接過信，「多謝掌櫃的。」
巴山山勢很高，山路崎嶇難行，不過以白玖的輕功來說，上山輕而易舉，身形靈巧如燕，在白帝城的山石，雪鬆之間掠動。
沒過多久白玖的腳尖便點在了白帝城青銅門前的迎客鬆上，隨後便掠入城中。
白玖提著食盒，腳步輕快的走進了藏書閣，輕車熟路的找到了閻霜鏡的靜室。
木門輕開，走過一扇屏風，隻見閻霜鏡慵懶的靠在榻上，手裡捧著一本卷宗，身上隻穿了一襲白衫裡衣，一頭青絲柔順的飄了下來，躺在身後，眉眼中有些倦怠。
纖長精巧的手上撚著一支狼毫筆，時不時蘸了墨在書卷上寫寫畫畫。
靜室中有一股空穀幽蘭般的淡淡香氣，說不清是閻霜鏡身上的體香還是一旁香爐中的繚繞白霧。
「白川酒樓的劍南春都是出自蜀地老窯的佳釀，我想你並沒有在來的路上就把它喝光？」閻霜鏡放下手中的卷宗，將狼毫筆靠在了一旁的硯台上。
「吃飯吧。」白玖將食盒放在了桌上，隨後將信封遞給了閻霜鏡，「這是掌櫃的讓我轉交給你的。」
閻霜鏡看到信封上的閻字印章，輕笑一聲，隻是先將信件壓在了硯台下麵，便起身坐在了白玖對麵。
「沒想到閻家居然還沒有死心。」閻霜鏡的下巴承在手心上，看著白玖打開食盒，濃鬱的食物香味彌漫開來。
「閻家給你寫的信？」白玖愣了一下，手上動作卻是沒停，她將信件拿到手的時候，隻是揣在了月要帶裡，並沒有看上麵的名姓。
「我想應當是家父又想到可以把我許配給蔡京的哪位公子了。」閻霜鏡唇角帶笑，眼中卻不見幾分笑意，「你說我該不該感念家中恩德，我這個年紀的女人竟然還能攀上蔡氏的高枝兒呢……」
白玖沒有說話，隻是悶頭吃菜，任由辛辣的滋味在舌尖起舞。
「好吃麼？」閻霜鏡看著白玖悶頭吃菜的樣子，問道。
看著眼前這如畫般的美人笑意嫣然，眉眼溫馴的模樣，白玖卻突然覺得背後一涼。
「小玖兒，你沒什麼想說的？」閻霜鏡看著白玖專心的對付著那一盤醋白菜，挽起袖子，神色淡然地夾了一筷子在白玖碗裡。
「無論你怎麼選，我都支持你？」白玖的語氣有些遲疑。
「狡猾的回答，雖然愛聽，但我要的不是這個。」閻霜鏡麵無表情地放下手裡的酒杯，劍南春的辣意有點沖。
「小玖兒，如果，閻家要強行帶我走……」
「他們不會如願。」白玖語氣堅定，「在我倒下前，沒人能帶你走。」
閻霜鏡看著白玖，眼簾低垂，好似要用綿密的睫毛擋住眼中盪漾的春水，「老是這樣憨憨的，什麼叫你倒下之前？」
「我們都不會倒下，我們會好好的。」閻霜鏡轉頭看著硯台下的那封信，眼神復雜。
一頓飯很快就過去了，閻霜鏡的菜點的多，三分之二都進了白玖的肚子，倒是這酒反而沒喝多少。
「其實不用看，我也知道這封信裡寫了什麼。」閻霜鏡扌莫索著手裡的信封，白玖在一旁給青銅樹燈再度添上了燈油。
「想來，祖母的壽辰是要到了。」閻霜鏡輕嘆了一口氣，「閻侍郎想要誆我歸家，也隻有這一張底牌了。」
「那你……想回去麼？」白玖問道。
「祖母對我一直很好。」閻霜鏡沒有明說，但白玖已經知道她的選擇了。
「我陪你。」白玖提起了手中的酒壺，晶瑩的涓流灌進了酒杯中。
「你當然要陪我。」
閻霜鏡和白玖坐在榻上，中間隔了張桌子，閻霜鏡靠在軟墊上，手裡拿著信封，而白玖，隻是一杯接著一杯的喝酒。
閻霜鏡始終沒有拆開信封。
「我想帶你去見我的祖母，」閻霜鏡看著白玖，「你想嗎？」
白玖的動作頓了頓，隨後將杯中殘酒一飲而盡，放下杯子的時候，臉上有了些醺紅，不知道是因為這酒太烈，還是那人太美。
閻霜鏡沒有逼迫白玖，隻是將信封湊到了燭火邊，任由邊角染上了橘黃色的火苗，隨後扔進了火盆裡。
「我想去。」白玖終於是出聲了。
「那好，等我們見過了祖母，還請白捕頭帶我一路殺出去。」閻霜鏡的手指蓋在白玖的酒杯上，「我這人吶，最是心軟不過了，到時候可就全靠你咯。」
白玖默默的看著閻霜鏡的手越來越近，直到她有些涼意的手指輕輕蹭過了她的下巴。
「說起來，有個禮物給你。」閻霜鏡從書桌的櫃子裡拿出一個檀木匣子，散發著沉鬱的檀香，乾淨素雅，並未有太多裝飾。
「這是……」白玖看著匣中的這一枚水頭極好的翡翠玉扳指，有些啞然。
閻霜鏡托起白玖的右手，緩緩地將玉扳指戴在了她的無名指上，玉戒的觸感本該冰涼，可此刻，白玖卻覺得這枚玉扳指燙的手疼。
「收了我的禮，到了閻家可得好好護著我。」閻霜鏡笑眯眯的輕口勿著白玖手上的玉扳指，溫熱的氣息吐在她的手背上，白玖耳尖已經有些見紅了。
「這枚玉戒的材料可是我托人從昆侖虛帶來的，親手雕的雲紋，不準嫌棄哦。」閻霜鏡站起身又坐了回去，香軟的氣息若即若離，讓白玖莫名有些難受。
「嗯……不會。」白玖說這話的時候，有些咬牙切齒的意味。
「那就好。」閻霜鏡點了點頭，手上的狼毫筆又在卷宗上畫了個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