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88章 薑律的誌向(2 / 2)
而就在她剛剛哼完一段的時候,她突然意識到了什麼。
「明白了嗎?」
薑律停下了撥動琴弦的手指,微笑著道:
「他們用表演帶來快樂,那麼表演一結束,快樂就會消失,但我將快樂本身教給了大家,即使我不在,大家也能隨時將快樂取出來使用。
我的家鄉有一句諺語,授人以魚不如授人以漁,意思是,將捕來的魚直接施舍給他人,還不如將捕魚的本事教給他們,讓他們自食其力。
而這就是我的快樂之道!」
黛克泰爾呆住了。
這是她從未聽說過的角度。
這讓她突然想起了一件事。
在數年前,她曾今開過一場麵向整個阿爾斯特的音樂會,在音樂會上,她表演了一首自己創作的,連她的吟遊詩人樂師都贊不絕口的曲子。
可奇怪的是,這首曲子的反響並不好,阿爾斯特的人民似乎並沒有過多的熱情。
對此,她一直有些想不通。
可現在,薑律一語驚醒夢中人。
的確,高難度的曲子的確能夠展現一個吟遊詩人的水平,可通俗簡單的曲子,卻更能讓廣大普通人接受和傳唱。
作為王室的公主,黛克泰爾身份尊貴,視高雅為最核心的音樂素養。
但她忽略了,大部分人壓根就無法理解這樣的藝術。
因為要一個生活中沒有高雅的人去理解高雅,這根本就是不可能的事情。
並不是說她的曲子不好,隻能說不適合所有受眾。
但薑律的曲子不同,或許是因為她聽不懂歌詞的含義,所以在她看來,這曲子雖然簡單,但也不俗,至少她很喜歡。
這就說明薑律的曲子是能夠被所有人接受的。
這就足以說明,他一定是個非常成功的吟遊詩人,無論他走到哪裡,都會受到各個階層的歡迎。
光是這一點,薑律便已經勝過其他吟遊詩人太多了。
黛克泰爾沒有想到,眼前這個年紀輕輕的男人,竟然有如此高的境界和如此大的格局。
這下真是撿到寶了!
不過,即便如此,黛克泰爾還是想見識見識,薑律的最高水平。
於是她斟酌著,試探著問道:「那你平時除了這樣的曲子,還會演奏其他的,難一些的嗎?」
「你是說其他吟遊詩人擅長的那種充滿炫技的得意之作吧?」薑律絲毫不給麵子地問道。
「是的」
黛克泰爾有些不好意思地點點頭。
「以前的時候會」
薑律臉不紅心不跳地開始瞎編:
「在我小的時候,用一年的時間將我老師一輩子的技巧全部學會,那個時候,我的老師曾斷言,我總有一天會是愛爾蘭最富盛名的吟遊詩人。
可當我帶著滿心的期待,獨自行走在愛爾蘭的土地上時,卻發現外麵的世界和我想的完全不一樣。
這個世界上充滿了悲傷和殘酷,這是我在學藝時從未見過,從未想象過的。
當我意識到了這一點後,我就一直在想,這個世界上有這麼多吟遊詩人,每一年,每一個月,每一天,甚至每一分每一秒,都存在著所謂最富盛名的吟遊詩人。
那麼為什麼這一代又一代的最富盛名,始終無法用音樂改變這一切呢?
難道音樂無法帶來快樂嗎?
我想了很久,直到我第一次為了安撫一名哭泣的孩子唱起了簡單的兒歌,放棄了我一直堅持的復雜的技巧和絢麗的詞藻,我才終於想通。
原來音樂一直都是美好的,隻是這份美好無法傳遞到每一個人心裡。
從那時候起我就立誌,我要創造出能夠被所有人都熱愛,像是隨蜜蜂傳遞的花粉和隨處都能落地生根發芽的種子那樣的,最通俗最快樂的樂曲!」
薑律稍作停頓,對已經被他的令人驚訝的天賦和宏圖壯誌震驚到無以復加的黛克泰爾繼續道:
「所以,你問我會不會,我會回答我會,但伱讓我表演,那隻能容我拒絕,因為這並不符合我現在的理念。
我想讓你知道的是,我並不在乎是否能成為最富盛名的吟遊詩人,我也從來沒有參加過吟遊詩人間的聚會和比賽。
所以如果你想要結實的是一個地位尊崇的吟遊詩人,那麼你或許會失望了,從我出道至今,我沒有任何榮譽。
我有的,隻有我曾經用音樂幫助過的人,發自內心的感激和快樂」
說罷,薑律麵露遺憾地打算去收起自己的豎琴。
而這招以退為進一下子讓黛克泰爾慌了神。
「不,我想你誤會了」
黛克泰爾焦急地解釋道:「難道在你看來,我就是那種愛慕虛榮的女人嗎?」
「啊,當然不是」
薑律有些歉意地道:「那麼我想我的確是誤會了,抱歉」
黛克泰爾見薑律停下了收拾東西的舉動,這才鬆了一口氣:「相信我,整個阿爾斯特都知道,我是一個愛才的人,即便你暫時沒有名聲又如何?這恰恰證明了隻有我才能懂得你的才華」
聞言,薑律感激涕零:「我就說我們是知音!」
說著,薑律似是情不自禁,輕輕地抱住了黛克泰爾。
這出格的舉動讓黛克泰爾一下子有些手足無措。
她不知道自己現在該不該推開對方。
「薑格你這是做什麼?」
薑律好像才回過神來,觸電似的彈開,表情羞赧:「抱歉,我實在太高興了,能被你這樣美麗的女人欣賞,了解到我真實的內心,我實在太高興了」
結結巴巴局促不安的語氣讓黛克泰爾一眼就看出薑律是一個不諳人事的小男孩。
聯係他樂癡的屬性和他們在酒館前的談話,一個完整的形象一下子出現在了黛克泰爾的腦海裡。
這是一個溫柔,敏感,善解人意,天賦異稟的人。
雖然他倔強地按照自己的理念前進,但內心卻又十分孤獨,渴望被關注。
這樣的人設讓黛克泰爾這個見慣了名利場間爾虞我詐,又因為喪夫而常年感到孤獨甚至晚上會失眠的女人頓時生出了些許別樣的心思。
她故作玩笑般道:「你不要哄我開心了,你有這樣的誌向,又有這樣的天賦,性格和樣貌也如此出色,欣賞你的女人應該很多才是吧?」
薑律麵露難色:「不事實上,在我剛剛出師的時候,的確有很多仰慕者,但當我改變了心裡的想法,不再去追求名利之後,她們都
她們和你不一樣,沒有你這樣高貴的品質,她們喜歡的隻是我的身份和未來的地位罷了,當我主動放棄這些之後,便再也沒有人多看我兩眼了」
黛克泰爾眼睛一亮。
對比是刻在人的骨子裡的,男人喜歡對比的是財富和權力,女人喜歡對比的則是其他女人。
當薑律「不經意」間表露出她比其他所有薑律見過的女人都要更出色的時候,對於這種真誠的最高贊譽,她就已經徹底淪陷了。
因此,她問道:「既然我如此優秀,那你願意成為我的私人樂師嗎?」
私人二字被她咬得很重,她想薑律應該能聽懂她的弦外之音。
但薑律更是高手。
他佯裝聽不懂,呆呆地問道:「可是我隻彈口水歌啊教不了你什麼」
「我就是想要你的口水」
「啊?」薑律麵露驚慌之色,羞澀道:「你說什麼呢」
黛克泰爾湊近薑律的身邊耳語一番。
薑律大吃一驚:「還能用上豎琴?真的假的?」
「試試不就知道了?」黛克泰爾微笑著,口勿上了薑律的嘴唇。
不多時,露台上便是揚起了悠揚的琴聲。
那琴聲並不乾脆,但綿軟溫潤,如同水流緩緩滑過。
懂得豎琴的真正的大師一聽便能知曉,那絕對不是手指撥弄琴弦的聲音,而更像是柔軟之物被琴弦所困住,攪弄出的渾濁之音。
這一夜,黛克泰爾家的宅邸,充滿了快樂的琴聲響了一夜