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章(1 / 2)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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晨光熹微,山色斑斕。

不鹹觀中,林星火攏了攏灰藍色粗布舊夾襖,深深吸一口淩冽清爽的空氣,再徐徐呼出。她做完了早課,此時正拎著個老舊的飯缽去後院餵狐狸。

肥嘟嘟的三隻狐狸崽兒早就聞到了香味,追逐著迎上來,繞著林星火的腳邊打轉,哼哼唧唧的撒嬌。林星火蹲下,擼了把剛染上紅棕色的絨毛,暗暗嘆口氣:「吃吧。」

小狐狸們這才一擁而上,急切的把頭探進飯缽裡去。

赤狐分布廣泛,林星火上輩子在京郊望仙宮修行時也投餵過狐狸,猜測這一窩小狐狸可能是母狐第一次懷孕,生的月份不對,被遺棄了的。這倒和她自己有點像了——林星火曾經也是被家人主動拋舍給『方外之地』,倒不是養不起,正相反,林家是富甲一方的暴發戶,隻不過因所謂的八字奇特,就把三歲的小娃扔在了山上,美其名曰「寄養」。

後來聽聞她修行小成,又忙不迭上趕著認回了這舍出去二十年的女兒。林星火當年歸家,那真可謂是眾星捧月,迷信的長輩們對她就像是重金從廟觀求來的神像一般。不過可惜,還沒等到林星火發揮作用,就在那群看不慣她的兄弟姐妹們的長期針對中,一個山路別車的尋常戲碼不慎把她『送』到了這裡。

三天前,不鹹觀的師祖在坡下把她救醒時,曾意味深長說過一句:「喲,不傻了?這可真是因禍得福,跌了一跤倒把腦子摔醒了。不傻了就好好修行。」的話。

當時林星火懵了半天,才弄清楚此時不是彼時,此身不是彼身。但沒人在意這個,這處破敗廟宇中隻有她和師祖兩個活人。師祖裹著斜襟襖,穿著肥大的黑棉褲,若不是一頭鶴發道髻,看上去與年代劇中的農村老大娘一模一樣。她老人家還是個話癆,絮絮叨叨完全無需聽眾回應。

這幾天下來,林星火除了知道這裡是雪省,蓮花峰後麵連綿不絕的山脈叫不鹹山,坐落在餘支小脈蓮花峰上的本觀大言不慚的叫做不鹹觀之外,隻聽了滿耳朵的「縣裡小孩子們鬧鬧哄哄」「山下屯子誰誰誰偷偷供奉了護法神黑媽媽」「前兒大黃銜來一隻兔子,真是條知恩圖報的好狗」之類的閒話……

她老人家還奇懶,早課從來不做,睡到日上三竿、講究個飯來張口,用她自己的話說:「師祖我這麼大歲數了,修的就是個自在吶。」

前兒,若不是狐狸崽兒有幾分靈性在,餓的受不了後知道找去廂房,師祖連觀裡還另有嗷嗷待哺的三張嘴都沒交代。就這,師祖還振振有詞:「雖是我收留的,但這幾隻小崽子可是你的救命恩狐,大前兒就是這幾個撓門叫醒了我才救得你——本就該你養嘛!」

不到三天,就把林星火磨得沒了脾氣,索性暫且既來之則安之。

林星火出神的空子,三隻狐狸崽兒就狼吞虎咽吃完了食,爭相把個飯缽舔的鋥光瓦亮,重新哼唧著撒嬌把頭往她手心裡湊。林星火挨個扌莫過肚子,個個鼓鼓囊囊有九分飽了,這才起身,心下有些犯難:小家夥們怕是隻會越來越能吃,從還沒褪盡灰黑色的皮毛就能看出還不到分窩獨立的月份,可觀中廚房裡就剩下一點肉了,以後可餵什麼?

狐狸那是主肉食性的動物,這山裡野物雖不少,偏偏林星火並非前世那個修出氣感的道家新秀,如今模樣雖沒怎麼變,但身手差到走路都能栽下山崗的程度:指望她,還不如指望機靈的狐狸崽兒自個狩獵呢。

她眼尖瞥見昨兒才澆過水的藥圃裡又被啃禿了一片,林星火彈彈毛團子的腦殼兒:「連兔子都嚇不走。」就這戰鬥力,也是個飯來的祖宗。

回到前殿,「師祖,不然養幾隻兔子吧?我再去山下換幾隻雞仔兒……」眼見天就冷了,嚴冬裡有肉吃也好給大家補補身體。

不等林星火說完,師祖嗬嗬大笑:「還養兔子養雞,妙法啊,你知道你這叫啥不?叫資本主義尾巴!山下頭,一戶人家養三隻雞是社會主義,養四隻雞就是資本主義,必須割掉!」

隨即語重心長,實則饞蟲慫恿又道:「不過咱這野物多,山下頭是抓了不敢吃,生怕味兒傳出去被□□,咱們觀裡倒不怕,後山多的是野雞兔子,你隻管打來。」信誓旦旦的保證:「我知道你小妮兒家家不敢殺生,捉來叫狐狸崽給你殺,我看過了,那牙口能成了!」

林星火瞅一眼腳邊亦步亦趨的跟屁蟲們那跑幾步一軲轆的樣子,嘴角直抽:「師祖,仙道貴生。」

老太太笑的更歡了:「讀幾本經讀迂啦?好生惡殺也要不以犧牲人的性命為代價,隻要不濫殺,你我吃肉,自然之道也。」

才說幾句道經,又掰著指頭算:「快初十了罷,山下咋還沒來人?」

山下用米糧換配好的草藥,是本觀最重要的收入之一,林星火昨天還幫忙規整了幾大麻袋藥草,據師祖說隻是附近三個村屯要換的量,本觀的凍傷藥、跌打藥遠近聞名,隻每年臨冬換這一波就夠她們來年一整年的口糧。往年年景不好時,觀裡還能舍一些陳糧做功德。

先前林星火沒細想,此時聞言卻猛地一驚:不鹹觀隻有老的老、小的小的兩個人,從前荒年的時候到底是如何保住那點糧食的?

不等她思量,外頭就傳來哐哐哐的砸門聲。

師祖眉頭一動,吩咐道:「你領著這幾隻,到後殿去。」

不知情形時,林星火很聽勸,隻是擔憂師祖年邁,便悄悄踩上笨重的木梯,扒在後院牆頭上警惕的看向前殿觀門處。

*** ***

山下不鹹屯,村口的大鍾有節奏的響兩聲停一下,這是民兵隊集合的鍾聲。民兵隊長黃大壯帶著十來個壯年漢子從社田裡跑回來,邊喘邊問:「支書,咋啦?」

老支書長了一張鞋拔子臉,皺眉頭眯眼遠眺的樣子更不好惹,攥著煙袋指指西南邊群山環抱處:「金家後窯鄉的那起子人又上觀裡鬧去了!你帶幾個人從南山抄小道往蓮花峰去,別叫鬧壞了老仙姑的清靜。」

黃大壯「呸」了一口,怒道:「那群人作大病了!不在村裡整地,隻管動這些歪心眼子,惹惱了老仙姑,他們就知道厲害了!」說罷,點了五六個年輕些的漢子,急忙忙的奔著南山去了。

下剩的幾個民兵你看看我,我看看你,一個搓著手問支書:「咱們屯今年還沒換著藥呢,我家彩鍛的手一凍傷就癢的受不住,全指著觀裡的藥。」觀裡的藥好,治得快還不留後遺症,隻是雪省這地界冬裡忒冷,伸伸手片刻就能凍傷,這才年年傷、年年治。

另一個也說:「誰家不是?我老娘的腿年輕時落下的病根,到秋裡稍冷點就疼的下不來炕,前年抬上山老仙姑給看了,說吃藥養三冬保管好了,就剩今冬這最後一哆嗦了,可別叫後窯鄉那些混賬給攪和了!」

岑大娘如今都能拎棍子滿院兒追著岑大柱打了,真就差個斷病根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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