十年·之約(1 / 2)
兩年前,程果和宋遠確實鬧僵過一陣子。
原因要追溯到他們五歲的時候。
程果和宋遠五歲那年,京江人民法院組織過一次植樹活動。
那年植樹節,程果和宋遠都趕上了春季流感,沒法去幼兒園,大人們隻能帶著他倆,跟著大部隊去種樹。
植樹的地方距離市中心很遠,據說要在那一片修法院新的辦公大樓和家屬院,地是批下來了,隻是還沒動工。
雖然鼻涕橫流,還有點發燒,但有土挖,還不用上學,程果別提有多高興了。
她手裡揮舞著一把小鐵鍬,挖坑挖得不亦樂乎。
兩個小不點也分到一棵小樹苗,在大人的幫助下,他們倆栽好了小樹,又一起澆了水。
程果還傻乎乎地問:「這棵樹能當我們倆的孩子嗎?」
大人們笑她童言無忌,說這隻是一棵樹。
一棵樹怎麼就不能當孩子?它有生命,還有爸爸媽媽。爸爸是宋遠,媽媽是她。
大人們又笑,說根本不是那麼回事。
算了,不能當就不能當吧,隻要能好好長大就行。
程果轉頭問宋遠,明年這棵樹能長起來嗎?
宋遠撇撇嘴:「一年怎麼可能長得起來。」
「那要多久?」
「起碼得十年吧。」
五歲的程果對十年根本沒有概念,她問:「你怎麼知道?」
其實宋遠也不知道,他隻是看電視學到一句話,種一棵樹最好的時間是十年前,或者現在。
宋遠想了想,說:「十年後我們來看不就行了。」
程果問:「那要不要告訴姍姍和齊齊?」
那時候方明姍和方明齊剛搬來家屬院,他們幾個還不是很熟。
宋遠搖頭:「這是個秘密,咱倆的。」
程果鄭重其事地點頭。
宋遠不大信她:「到時候你還能記得嗎?」
「當然能!」程果不允許別人質疑她。
「那你說話要算話,不許忘了。」
程果答應了,念叨了一個禮拜,然後就忘了。
可宋遠記得。
每年換掛歷時,他就在掛歷上圈出日期,一開始,他還不怎麼會寫字,就在日期旁邊畫一棵樹。
十個春天過去,這已經成了他的固定行為。
十五歲那年的植樹節,宋遠騎車穿過大半個城市,去那片小樹林從下午等到晚上,沒等來程果,還被突如其來的倒春寒凍感冒了。
程果發現宋遠好幾天沒來上學,才知道他已經由感冒轉成肺炎,請假住院了。
宋遠住了十天院才重返校園。
程果笑嘻嘻地跟他打招呼,恭喜他痊愈,可他像不認識她似的,走開了。放學後,宋遠也不跟她一起走了,溜得比兔子還快。
方明姍和方明齊也不知道發生了什麼,方明齊一本正經地瞎分析:「他可能戀愛了,要跟他最要好的異性朋友劃清界限。」
她跑去樓上敲門,隔著大門,她聽見宋遠在屋裡說:「媽,就說我不在。」
譚敏也不知道宋遠是怎麼了,宋遠反鎖了房間門,就是不願意見程果。
程果委屈,她惹他了嗎?
他不理她,她還不想理他呢!
就這樣過了一個多月,程果聽到父母在吃飯時說起單位分房子的事,便問了一嘴。
繆娟說,法院新的辦公大樓和家屬院要動工了。
「我們要搬家了嗎?」程果問。
「還早呢,估計得到三四年以後了。小時候你跟著我們去那邊植過樹,你還跟宋遠約定,說十年後要一起去看那棵樹,你們倆恐怕早忘了吧。」程宏逸笑著回憶她當年的童言無忌。
程果一拍腦門,難怪宋遠之前總有意無意地提起十年,她愣是一點都沒想起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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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二天,程果起了個大早,在樓道等宋遠。
「對不起嘛。」一見著宋遠的麵,程果就笑嘻嘻地貼了上去。
宋遠沒說話,側身要下樓。
他往左,她也往左,他往右,她也立刻跟過去堵著。
「我錯了,宋遠。」程果扯了扯宋遠的袖子,「我錯了還不行嗎?」
宋遠格開她的手,她沒站穩,打了個趔趄。
宋遠一驚,趕緊抓住她的手臂,穩住她的身體。
「我就知道你不會不理我的。」程果順勢拉上他的手腕,跟著他往下走,「這周六去看我們一起種的樹好不好?」
宋遠繃著一張臉,沒回答。
「好不好好不好好不好好不好好不好……」程果開始晃他的胳膊。
看宋遠無動於衷,她又跳到宋遠正前方,攔住他的去路,用頭頂著他月匈口。
跟鬥牛似的。
宋遠無奈道:「你先起來,上學要遲到了。」
這招屢試不爽,宋遠也拿她沒辦法。
程果抬起頭,眼睛黑漆漆,亮晶晶,像是被水浸過。她的頭發蹭出了靜電,張牙舞爪地亂飛,她也無暇顧及。
宋遠跟她說話了,這是這兩個月裡最讓她開心的一件事。
他們十幾年的革命友情,還好沒栽在她手裡。
宋遠並沒給她什麼好臉色:「時間都過了。」
「我知道,我補上,行嗎?」她伸出四根手指,貼在臉旁邊,「我發誓,這次絕對不遲到。」
那個周末,程果和宋遠去了那片小樹林。
程果看了半天:「咱們種的那棵還活著嗎?」
宋遠說:「活著呢。」
「你怎麼知道?」
「我媽說的,她說當年咱倆種的那棵,在最裡麵。」宋遠指了一棵樹。
他們倆站在那棵樹下,程果抬頭看了看稀疏的樹冠,說:「這樹十年才長這麼點兒嗎?」
宋遠比了個很小的尺寸:「拜托,那時候它才這麼高。」
程果看他一眼:「十年後要不要再來看一次?」
宋遠不屑地抬了下眉毛:「記得住麼你?」